尤其?是?每每听宜阳郡主说,叶秋水在信上说遇到什么新事物,最近的一封上说她见到了靖阳侯,靖阳侯受了严重的伤,不过已经救回来了。
这?些事情,叶秋水从来没有在给他的信里提到过,她已不热衷于?与他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江泠只能安慰自己,这?样很好,只要一切回归正轨就好,成?年的兄妹,本?来也该这?样,保持着疏离。
可是?真?的发觉她对待自己与对宜阳,对她的其?他伙伴们时是?不一样的,那种?落差带来的悲伤涌过心头,深夜,江泠总是?对着薄薄的信纸枯坐发呆。
初夏的时候,宫里唯二孕育了皇子的丽妃因为诅咒曹贵妃而被鸩杀。
后宫最忌巫蛊之术,丽妃究竟有没有诅咒曹贵妃谁都不知道,只是?事情败露得太突然,丽妃在自己的寝宫中被鸩杀,年幼的小皇子目睹一切,受了惊吓,痴傻了。
官家病重,就算知道曹贵妃将丽妃处置,他也无能为力责罚。
朝中其?他人不敢得罪曹氏,只有江泠反反复复上书,斥责贵妃僭越。
六月初,京师发生了一件大案子,曹宰相宣称玉玺失窃,京中戒备,人人自危,闹得满城风雨,不久后,一名严府的下人声称,在严敬渊的书房里曾经看到过玉玺。
曹宰相以谋逆之罪,带人将严府满门全部捉拿下狱,他的门生为他求情辩解,亦被抓进狱中。
江泠是?在家中被带走的,官兵将院子上下全部搜查过,就连花瓶都被打?砸开,搜查里面有没有藏有玉玺。
江泠床头有一个盒子,上了锁,官兵直接拿刀砍裂,发现其?中是?两?张地契,以及数十亩田产,除此之外,还有几十封信件,多年来,叶秋水给他写过的所有信件江泠都保存着,官兵翻遍了,发现他的屋中并?没有玉玺的踪迹,又去另一间卧房搜查。
叶秋水走后几个月,她的屋中依旧是?过去的布置,每逢晴天,婆子都会将她的被子拿出来暴晒,少女的卧室被翻乱,柜子里的衣裙鞋袜落了一地,桌上的妆匣亦被敲得稀巴烂。
里面除了女子的胭脂首饰外,什么也没有。
江家搜不出玉玺,但?是?江泠作为严尚书的得意门生,还得罪过曹贵妃,自然逃不了牢狱之灾。
严尚书不肯认,死咬自己没有偷过玉玺,曹家狼子野心,囚禁皇后,鸩杀丽妃,弄傻皇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严尚书作为朝中大臣,即便是?宰相也没有资格对他动刑,曹宰相动不了严敬渊,就对他的学生下手。
数名门生受了大刑,一开始,大家还不肯低头,但?是?天牢里,悄无声息折磨人,不会伤及骨头,不会流血过多,只会寸寸伤人肺
弋?
腑的恶毒刑罚数不胜数,时间一久,有的门生便撑不住了,稀里糊涂地认了许多罪,最后死无葬生之地。
曹宰相来狱中问过江泠,他没有让人对江泠动刑,入狱多日,江泠还好好地坐在牢房里,只是?看着狼狈些,没有平日那么威严,曹宰相不仅没让人动他,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江泠。
“我看中你,一直有招揽的心思,嘉玉,你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如今这?个局面,你应当?知道该怎么抉择才对。”
曹宰相站在走廊里,与江泠隔着一道铁门,他神情慈爱,目光温和,许下许多好处。
江泠门第差,可以与曹家联姻,娶宰相的侄女,宰相除了看中他的能力外,想?要拉拢他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上下都知道江泠是?严敬渊的得意门生,如果他能出面指控自己的老师,那严敬渊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只是?不管曹宰相如何好言相劝,或是?威逼利诱,江泠都不为所动,他神情淡然,端坐在牢房里,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诬陷之事我不屑去做,宰相大人,请回吧。”
曹宰相愣了愣,下一刻,脸沉了下来,如乌云密布,“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大袖一挥,转身出了牢房,“动刑,让他知道得罪曹氏的下场!”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请传位于我。”……
虽然已经?入夏, 可塞北的气候并没有?改善多少,广袤无垠的关外?大地,狂风呼啸而过, 那风像是无数头愤怒的野兽在奔腾嘶叫。天空中阴云密布,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之上,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像是沉默的巨兽,枯黄的草原一望无际, 原本应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可如今, 只剩下干枯的草茎在风中瑟瑟发抖, 发出“沙沙”的声响。
几?只孤鹰在盘旋, 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叫, 那声音在寂静的塞北上空回荡,让人心生寒意。
叶秋水蹲在地上,用?几?块砖石垒成灶台, 上面?正煎着药, 她摇了摇蒲扇,等药煎好了,端着送到?身后的营帐里去。
里面?躺着许多受伤的将士,这些煎药的小事叶秋水都?是亲力亲为,她将肩上挎着的药箱拿下来, 打开, 取出短刀,割开一名将士的前襟, 露出胸腹,查看伤势。
在军营里当大夫,见惯男子的躯体, 他们于她而言,同一团猪肉没什?么区别,叶秋水神情平静,清创,上药,动作行云流水。
倒是其他将士对此有?异议,军中女人少,有?的也是一些帮忙浆洗衣服的阿婆,赤云军中规矩森严,不允许士兵私下狎妓,在塞北,漂亮的,年轻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难得遇到?一个自己送上门的,掌医女使眼里无男女之分?,对病人一视同仁,在某些人眼里,倒成了无声的邀请。
有?些胆子大的,喜欢偷偷跟着叶秋水,她看完伤患,从营帐里出来,蹲在地上看药炉,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名五大三粗的将士站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说?一句,悄无声息地靠得更?近些。
叶秋水语气淡淡,说?自己要看药,对方竟然伸手,“我帮小叶大人看看火候。”
然而手却不是往炉子上,反打了个弯儿?向她肩膀伸来。
薛琅路过附近,见状,神情一敛,飞奔而来,抬手正要一把擒住那胆大包天的士兵,此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脸上还是未收的猥琐笑?容,双眼却一翻闭紧,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
薛琅愣住,手僵在半空,眼眸转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冷静如常,振了振衣袖,似是在掸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薛琅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士兵胸口还插着三根银针。
方才他刚靠过来的时候,叶秋水就已经?伸手摸向腰侧装着银针的布包,男人的手甚至连她的发丝都?来不及碰到?。
叶秋水拍了拍衣摆,回头,问道:“侯爷有?事吗?”
薛琅讪讪收回手,无奈一笑?,似是惋惜,叹道:“小叶大人,真是一点英雄救美的机会都?不肯给啊。”
叶秋水转过头,视线又放回药炉上。
“指望别人救我,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她不喜欢靠别人,人立于世,想活命,只有?自救。
“侯爷还是早些将伤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