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姐开口她不好再拒绝了,在餐桌前才落座,佣人人给她端了一碗花生汤。熬得浓香扑鼻,她尝了一口里面呢仿佛还加了牛奶。

月小姐热情地把装满包子的瓷盘朝她面前推了推,介绍道:“这个皮上有红点的是豆沙、绿点的是粉丝、黄点的是黄笋、什么都没点的是鲜肉,都很好吃你一样尝一个吧?”说着就要亲自动手一样给她夹一个。

钟洛虞吓得连忙护住碗,客气道:“我尝个豆沙的就行了,我用过早饭才过来的一点都不饿。只是听你说有破酥包子,快十年没吃过了觉得馋才想着来尝一个。”

云少爷止住她夹包子的手嗔怪道:“谁像你似的吃什么都要一次性吃个够,也不怕吃伤了。”

月小姐笑吟吟地又给自己夹了一个豆沙包:“这东西在昆明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买一回吃,来暹罗后没得吃了反倒怪想的。”

钟洛虞感叹道:“是呀,以前在家的时候那些从小吃到大不起眼的东西总觉得没什么稀奇的,现在想吃都吃不到了。”

“我以前和爸爸去过红河,哪里的烧豆腐好吃又有趣,就蹲在摊子边吃。烤架上全是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豆腐块,我坐在烤架旁的小凳子上老板还给了我一个佐料碟和一个碗。碗里不放佐料也不倒茶水,我还奇怪是干什么用的。我吃一个豆腐老板往碗里面放一颗苞谷时我才知道是计数用的。我起了坏心眼,吃得又快又多,想看看老板会不会记错数。”

月小姐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说到自己起坏心眼的时候眉毛都舞起来了。钟洛虞听得有趣看得也有趣,兴致盎然地问:“结果呢,老板数错了没有?”

月小姐遗憾地摇摇头:“姜还是老的辣,人家做生意我这点小道行哪里够看,趁他不注意我都往嘴里一次塞三个了老板还是稳当当的往碗里扔了三颗苞谷。”

这下别说钟洛虞,连云少爷都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脑袋:“以前你老是编排是长生师兄带你去胡天作地,我看你这爱做妖的性子怕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

月小姐朝他撇嘴:“你别想撇清关系,我就是被你带坏的,我才多大你就带我去打架?”

“啧,要不是你挨了欺负回来哭哭啼啼的,我能拉着你去揍人?你属猪的?这么能倒打一耙!”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情骂俏,钟洛虞表面微笑,心里却在叹气:还真被苏时越说着了,人家两口子床头打床尾和,自己差点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看着月小姐吃着包子的那个高兴劲,她忍不住怀疑昨天闹的那一场就是为了辖制云少爷给她请厨子做包子。

用完早饭云少爷打发月小姐上书房去帮他找文件,又让佣人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脸上带着歉意道:“昨天阿月胡闹还带上你,让你受惊一场真是不好意思,这点礼物只当是给你压惊了。”

红纸封了纸盒的燕窝盏、洋装店才有的毛呢料、西点店的巧克力蛋糕,饶是钟洛虞心里有准备还是被这大手笔给吃了一惊。

她淡淡笑道:“昨天月小姐带我去看歌舞、抽雪茄喝红酒,我享受都来不及哪里有惊可受。”

见她只字不提月小姐昨天打砸的事情,云少月很是满意。把礼物朝她面前推了推:“你不需要客气,阿月难得在这里有一起玩的朋友,我给你送礼也是希望我们在曼谷的这段时间你能好好陪陪她。”

钟洛虞惊讶道:“你们要回去了?”心中不免打起鼓,月小姐走后她要怎么办?薪水这么高又这么轻松的工作可不好找。

月小姐拿着文件下楼云少爷便不想再继续先前的谈话,抬头朝着下楼梯的月小姐笑道:“这么快,全是英文我当你要找好半天呢?”

月小姐本来都要把文件递给他了,闻言又把文件藏在身后,偏着头鼓着腮帮子道:“你是故意打发我好和钟小姐说我坏话对不对?”想做个生气的样子,偏偏自己话才说完就憋不住笑。云少爷朝她找找手,她乖乖地走过去把文件交给云少爷。

云少爷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拿错,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表扬道:“我们阿月越来越能干了。”

月小姐意兴阑珊道:“说得再好听,你还不是要出门。”

云少爷笑着在她脸颊又各亲了一下安抚道:“你爸爸交待地事不办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趁着旱季还没来,得赶快把这些事谈定了。早点办好我们就能早点回家,后面的事交给时越我也放心。”

云少爷一出门,月小姐就如同蔫了的花一样,没了先前欢快地精神。托腮坐在沙发上恹恹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洛虞也不催她上课,自顾自地品着茶,没水了就让佣人续上。

忽然间月小姐冒出一句:“钟小姐对不起啊!”

0027 和安克俭的故事一

钟洛虞讶异地看着月小姐:“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干嘛道歉!”

月小姐靠在沙发的角落,手指扣着沙发的花纹,像个不敢面对大人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讷讷道:“阿云昨晚说我了,说我不应该拉着你胡闹。我是雇主你是雇员,你就算心里不愿意去也不会逆了我的意。可我没有强迫你去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一个人害怕。”

钟洛虞见过月小姐的朝气蓬勃,见过她的飞扬跋扈,还从未见过她象今天这样落落寡欢。她心其实很是喜欢月小姐的,见小女孩这样不由得心生怜惜,越过身体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没有强迫我,我是愿意跟你去的。我们不是朋友吗,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月小姐双眼蓄满泪水,脸上早就没有先前餐桌上那股满足的快活劲:“我心里气愤根本没处去说,想去找大姐,她可是阿云的亲姐姐。阿云的父亲有七、八个姨太太呢!对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我要是去跟她哭诉,她肯定会觉得我小题大做。跟家里人也不敢说实话......”她顿了顿又道:“说了实话爸爸肯定也会生气,或许还会把婚约给解了。我......我不想和阿云分开。可我又生气,当时身边只有你......我......我......”

她说得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可钟洛虞都明白。她也有过满腹心事无人倾诉的时候。她起身坐过去,象一个大姐姐一样搂着她的肩,安抚地轻拍她的背:“我明白的,你没有坏心,你只是太难过了。”

听见钟洛虞这句话月小姐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到钟洛虞怀里哭出声来:“他怎么那么坏,我为了他牺牲那么多,连留学都没有去。他怎么还能去找别的女人?他说会对我好都是骗我的。”

苏时越说他和云少爷去风月场所都是规规矩矩地,钟洛虞是半个字都不信的,她也不想违心地帮云少爷背书。无话可劝只能一言不发的搂着她,任她发泄一般地哭了个痛快。好一会月小姐才止住了哭声,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钟洛虞被她哭湿的前襟:“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女孩雪白的小脸上全是泪痕,鼻尖红彤彤地还挂着一点鼻涕,因为哭得太投入额头上全是汗黏得发丝一缕一缕的。钟洛虞从口袋掏出手绢给她先擦了汗再擦眼泪,轻声细语道:“心里不痛快了哭一哭是不是好受一些。”

钟洛虞不知道小孩子越是有人哄越是容易得寸进尺。月小姐嘴一瘪,拖着哭腔道:“我想回家。”样子委屈至极,丝毫没有昨天喊打喊杀的跋扈相。

钟洛虞觉得现在的月小姐象百货公司橱窗里的娃娃一样可爱,虽然这个娃娃目前有些狼狈,但心里越发怜爱她,耐心十足地哄道:“可你回家了云先生怎么办?你舍得么?”

月小姐马上自己打自己的脸:“舍得的,怎么舍不得?昆明比他家好玩多了,有戏院、有机场、还有火车,他家什么都没有。”

刚刚是谁说舍不得云先生不敢告诉自己的爸爸的?钟洛虞啼笑皆非,点点她的鼻尖道:“要真舍得怎么今天还会有破酥包子吃?你呀,在我面前痛快、、痛快嘴就行了,别呆会云先生回来你还哭唧唧的,云先生还当我欺负你呢!”末了她叹了一口气,抚着云小姐的发心道:“你和云先生谁看了不羡慕,家世般配、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比那些盲婚哑嫁的不知强了多少倍,看得出他也是真心对你,有些事能放过就放过吧!”

云小姐依偎在怀里哽咽:“有时候选择越多遗憾就越多,我可以走的路那么多,偏偏着了他的道,听了他的花言巧语留在他家,他吃准了我没他不行,变着方的欺负我。”

“可他还能欺负你,我喜欢的那个人我想让他欺负欺负我都不行了。”

云小姐的哽咽停住了,这是有故事可以听呀!她抬眼看钟洛虞好奇地问:“他去哪里了?”

钟洛虞涩涩道:“他不在了?”

“啊!”月小姐轻呼:“你一定很伤心吧?”

“刚刚知道他死讯的时候我差点没哭死,可伤心有什么用?他已然是回不来了,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伤心个几个月也就不伤心了。”

月小姐没良心地想象一下云少爷要是去了她会怎么样?刚想了个开头就浑身打冷颤。她握住钟洛虞的手道:“你可真坚强,要是阿云不在了我觉得我都活不下去了。”

钟洛虞失笑,被家里娇养的孩子真是经不住挫折,死了男人哪里就活不下去了?把感情看得比天还大,幸亏遇上的是云少爷,要是遇到苏时越那个花花公子,月小姐还不得把苏府闹个鸡犬不宁。

虽然觉得揭人伤疤不好,但月小姐实在是好奇,试探着轻声问:“钟小姐,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这是不伤心想听故事了?事情过去太久,早就过了一提起就撕心裂肺的时候。久得她如果不看照片都想不起安克俭的样子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她害羞的看了他那一眼的时候吧?不,应该更早,大概是从放学后他悄悄跟着她回家,见她进了门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又掉头回家的时候。他不知道,其实她早就发现他跟着她,进门后她也不急着放书包,悄悄躲在门缝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