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父亲不是只顾自己活得安稳、清闲,稍微有担当那么一点,她也能在受委屈后象个孩子一般叫嚣:“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可在她们家,爸爸的作用仅仅是让外人知道这家里还有个男人。聊胜于无吧,这年头家里没钱又再没个男人的话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踩到你头上欺负你。
所以钟太太一心想让她攀龙附凤,摆出一副势力得不得了的样子她也觉得情有可原。一个落魄又要强想维持体面的女人,她除了泼辣和锱铢必较还能怎么样呢?她以前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富人家小姐,过到现在这般境地,丈夫指望不上,下半辈子就指着儿女过了。儿子虽然养在她跟前可毕竟不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二姨娘看着一脸柔顺,但让亲儿子叫别的女人妈,鬼知道她心里有没有点其他想法。她觉得自己要是随便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帮衬不到娘家的话,前脚刚出门子,二姨娘后脚就刚造反。
想起家里那一起子事就心烦,吐着烟圈的气息一重,听着跟叹气一样。
月小姐问她:“钟小姐,你想不想家?”
钟洛虞知道她问的是哪个家,当然想,来暹罗后她经常梦见原先家里那一望无际的葡萄园。一到秋收的季节她就跟着父母去看葡萄采摘,一串串紫得发黑的葡萄沉甸甸地坠在藤上是那么好看。帮着采摘的妇人和小媳妇一边干活一边说笑,乡间的女人没那么多规矩,声音大的仿佛要穿透头顶的云彩。长工怕他们几个小的祸祸葡萄,领着她和满园子撒欢的堂弟、堂妹们去园子的角落摘葫芦。长工领着她家的工钱理所当然地偏袒她,总是把最大形状最好看的那个葫芦放到她手里。她举着还是青瓢的葫芦央求着母亲,今年酿出来的第一桶葡萄酒一定要用这个葫芦给她装一瓶。
那一段祥和又热闹的日子一直存在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时不时的就翻出来回味一下。
她涩然开口道:“当然想,可是回不去了。”
月小姐长叹一声道:“是呀!回不去了。”
钟洛虞觉得奇怪,她缅怀过去是因为如今的不如意。月小姐和云少爷青梅竹马、互相爱慕,比那些盲婚哑嫁或者商业联姻的不知强了多少倍。云少爷又家室显赫、仪表堂堂,月小姐这副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简直象无病呻吟一样。
月小姐也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而问她:“钟小姐,你和凯文发展到那一步了?”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她措辞半天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和凯文......呃......现在算是发展到走一步看一步。”
月小姐先是一愣继而笑得前俯后仰地,被烟呛得连连咳嗽。钟洛虞连忙放下烟灰缸想帮她拍背顺顺气。
月小姐冲她摆摆手,等那阵咳嗽平复后把手里已经快燃尽的烟摁熄在烟灰缸中。脸上还洋溢着残存的笑意,打量钟洛虞一眼后点点头道:“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你这么谨慎我就放心了,你吃不了亏。”
听见这话钟洛虞心中“咯噔”一下,担心?她有什么需要月小姐担心的?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凯文有什么不妥?”
月小姐笑吟吟地看着她:“你光觉得凯文不妥?就没看出点别的?”
钟洛虞怀疑月小姐看出了苏时越对自己的不怀好意,她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水性杨花吊着林家豪又去勾搭已婚的苏时越?微微发抖的手紧紧扭在一起,她强自镇定道:“别的?还有什么别的?”
月小姐一脸探究的看着钟洛虞,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末了笑了笑道:“苏时越可不是个好东西,眼珠一转就往外冒坏水,凯文你还可以怒一把力,可苏时越.....你除了做他的情人没有第二条路。”
钟洛虞如遭雷击,头晕目眩地想她果然还是知道了。继而惶惶,月小姐都看出来了那其他人呢?凯文也知道了么?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
月小姐拉过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和他有瓜葛。我只是提醒你,苏时越一看见你就两眼放光,能吃好几个人那种。”
钟洛虞......形容得真是传神!
钟洛虞稳了稳心神道:“我不知怎么得了苏先生的青睐,但我们钟家虽然家道中落,但该有的家教、股气还是有的。”
佣人来禀告早餐准备好了,月小姐挽着她的胳膊缓缓朝餐厅走去:“你多心了,我不是指责你。是怕你上了苏时越的恶当提醒你一下。你这样不安,我反而觉得是我多嘴了。”
钟洛虞握住月小姐的手道:“不是的,月小姐我没有嫌你多事的意思,我是感激你。我只是当了你老师这个虚名,你我之间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你怕我行差踏错特意好心提醒我,我怎么可能那么不知好歹。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怕别人以为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知道的,这种事伤的都是女人的名声。苏先生这样,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钟洛虞不羞涩向别人求助。她知道,自尊这种东西,没有不行,太多了也不行。一点自尊没有毫无底线的话容易让人轻贱,把自尊当饭吃,端着一副架子高高在上谁又会与你亲近呢?
作者有话说:我今天很艰难才爬上来,结果爬上来一点更新章节网页就丢失。不停的按f5刷新,太尼玛累了。我觉得好多作者弃坑不是坑品不好,完全是因为翻不了墙。咱们要不要找个根据地,以免失散。我和薄山散人太太就失散了,催更都不知道去哪里催。
0018 灌醉
白天钟洛虞就和月小姐在别墅里聊天、插花。月小姐突发奇想对她道:“钟小姐,你要是真想教我法文就从骂人的话开始教吧,阿云以前就是这么教我英文的,他说不管学哪国的语言骂人的话总是最容易上手的。”
钟洛虞觉得好笑,但又觉得有道理。当年在越南不管是越南话还是法文,她自己也是学骂人的话学得最快。
两人深入交流了一下关于法国和英国骂街的艺术,说说笑笑一下午,气氛非常好,感觉一下子从雇主和家庭教师变成了朋友。
傍晚的时候那群打猎的人回来了。听见车轮响月小姐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钟洛虞踌躇了一会跟了出去。
月小姐不去看捕到的猎物,却对笼子露着獠牙狺狺吠叫的猎犬充满了兴趣。她一脸兴奋地对扛着猎枪的云少爷道:“阿云,这狗长得真精神,我好喜欢,咱们也养一只吧?”
看得出她是真心想要,要不是那几条狗吠得实在太凶,她那蠢蠢欲动地小手就要摸上其中一条皮毛黑得发亮的狗脑袋。
地上堆着的猎物虽然称不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但也算不上好看,笼子里的狗又咬得厉害,钟洛虞觉得有些害怕,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并不往前去凑热闹。
林家豪把枪扔给来收拾猎物的佣人手插在裤袋里朝钟洛虞走去,他今天为了方便爬山把裤腿塞进马靴,衬衣外面套了件马甲,整个人显得修长又利落。
站在台阶下冲钟洛虞伸出手:“我带你去看看今天打了些什么东西。
钟洛虞心里很不想去,但看他一脸兴致勃勃想要炫耀的得意模样,钟洛虞不想扫了他的兴。纤细的手放入他的大掌中,由着他牵着自己来到那堆猎物前,一脸兴奋地讲述里面那几样是他猎到的。
看着那些死不瞑目地兔子、山鸡,钟洛虞觉得一股恶心劲从胃底冲了上来。这些东西她也不是没吃过,但她也只是见过它们熟了的样子。她家现在虽然没什么钱,但钟太太也是按照一个富贵人家小姐的标准养她的,从小到大她连鸡是怎么杀的都没见过,更没有见过这种血淋淋地场面。努力压下那种恶心欲呕的感觉,装作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面带微笑地样子看着林家豪。
林家豪正吐沫横飞的说得开心,忽然听苏时越斥责佣人:“这么半天还收拾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开晚饭?”
罗二公子们也嚷嚷着饿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很是麻烦,怕饿坏了这群少爷、小姐们自己遭殃。别墅地管家干脆让佣人赶快生火,把这些猎物给几位少爷、小姐烤了吃。
野味腥味大,没提前腌制过烤出来其实还不如家养的好吃。但这些是战利品,这几位爷吃的是满足感,味道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暹罗菜讲的就是一个味道重,管家让烤肉的厨子拼命往上面加香料,恨不得全部都裹了柠檬叶烤,一番努力总算让这些野兔和野鸡没白死。
连月小姐这个一吃饭必作妖的人都捏着一只烤兔腿啃得满嘴流油。一边啃一边还遗憾道:“大口吃肉就该大口喝酒,没酒差点意思。”说完还瞅了瞅云少爷杯里得威士忌。
云少爷不为所动:“还大口喝酒?我回去就把你那本《水浒传》给烧了,你也学学人家钟小姐,斯斯文文地多好,我也少操点心。”
钟洛虞捏着林家豪递给他的一个烤鸡腿吃得甚是优雅,嘴唇上的口红都没花。
苏时越起了坏心,晃着杯里的酒对月小姐道:“小阿月你看看云二对你多坏,你想喝点酒就把你训一顿。别理他了,你喊我声哥哥,我给你倒。”
云少爷对自己未婚妻的节操没啥信心,怕她真为了一口酒喊苏时越哥哥。把自己的酒杯凑近月小姐的唇边叮嘱道:“就喝一小口啊!”
这么好的机会月小姐哪会客气,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当即被呛得咳嗽起来。
怕挨骂月小姐先发制人地一边咳一边对云少爷道:“你别骂我啊!你要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骂我,我这么小肚鸡肠肯定会恼羞成怒。”
云少爷哭笑不得:“我敢骂你么?我说一句你回我八句。”
月小姐举着兔子腿一脸惊讶:“啊不会吧,我嘴这么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