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有钱人真可恶!就不能检点些吗!脏男人真是要不得!”
迟漪伸手往上,捏了捏她有点肉感的脸颊,手感果?然很好,她乐呵呵附和:“有钱人可恶,脏男人要不得。”
陶西用力点头,吐出一大口掺杂着?酒气的呼吸,醒了下神,眨一眨惺忪的眼,又盯着?迟漪,想?一想?问:“对哦,Celia,为什么你每次都?喝不醉呢?酒量,是天?生的吗?”
酒量不是天?生的。
但她不可能告诉陶西,她其实?在中学时?期就开始靠酗酒度日。
怎么办,那?时?候睡不着?觉呀,日复一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呀。
每一个晚上,躺在床垫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忽然就亮了。她的眼睛其实?也是能感觉到痛和疲倦的,可是大脑不受控制,她的精神抖擞,根本无法?入眠。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没有经济能力,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人的心脏也是可以生病的。
于?是,她开始尝试喝酒,从一瓶、两瓶、三瓶的量,日益递增,她年纪那?样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酗酒,又该怎么去实?现戒断。
所以,她放任自流,只是简单的希望自己能够入眠。
她不想?让陶西知道?她这一面。
她不想?让自己最坏一面,被愿意爱她的人所看见。
思绪回笼,迟漪弯了弯唇,岔开了这个话题告诉陶西打到的士了,该回家了。
后排车门关上时?,她抬睫侧过目光,望见了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那?间%Arabica,夜里是看不清路尽头那?条海岸线的,她的视线也逐渐失焦。
不塞车的时?段,能很快抵达目的地。
刷了小区门禁卡,两人住在同一栋单元楼,陶西在她楼上,迟漪不放心她此时?走?猫步的清醒状态,选择先送她回楼上,冲了杯温的蜂蜜水给她放在床头,又留了一盒醒酒药和便利贴才放心离开。
乘电梯回楼下,这片公寓的走?廊灯很暗,一线昏光,总令人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相关电影。
迟漪深呼一息,拿手机打灯,一解锁,像是一种身体的连锁反应,误触进社交app的速度快到令她都?愣怔。
界面,空白如?新。
乌灯黑火里,她浓长的睫毛落下去,轻嗤了声?,退出,回到主界面点手电筒照明地面,光影颤悠着?,那?间公寓门前的一面雪白墙壁上拓出一道?清落颀长的影子。
迟漪呼吸一滞,停下步伐。
男人穿一身深色考究大衣,里面是整套商务西服,臂弯间半挂着?条同色系围巾,另一只手上似乎提着?什么礼品袋,阴影掠动,他?深邃眉眼处落下淡淡倦意,不难猜出他?应是刚从一场商务宴请里抽身过来。
靳向东掌心里也亮着?一道?微弱的白光,距离不远,她目光睇下去,界面好眼熟,下一秒,屏幕又被他?摁灭。
那?一刻,迟漪才明白,尽管久不相见,他?们的相对也不到十秒。
迟漪很快敛去情绪,没打算说话,直接从他?身边迈步过去,翻开手袋,取钥匙开门。
钥匙旋开门锁的声?音其实?很轻。
可,又为什么。
为什么转动的时?候,更?像是在人的心脏上旋开了一个细微的小孔,无数冷风立时?跟着?灌满那?孔口,密匝匝的痛感席卷过来,要人无所遁形。
门就快阖上的一毫秒,一线之间,玄关感应灯又亮起,低昏的光束照着?她握紧门把手的纤白手腕。
一道?力把她死死攥住,迟漪不肯回头,却能感受到身后人的目光,笔直的,分毫不移的在注视她。
“深水湾的东西,你没拿完。”
“属于?我的,我都?拿了。”她顿了顿,竭力控制着?呼吸,“不属于?我的,我也拿不动了。”
她的一字一句都?控制得冷绝又坚定,靳向东垂下目光,轻呵一声?,“是么?我给你的,你都?不要,那?你身上这件外套,又算什么?”
那?一秒,如?坠一处极寒冰窖。
迟漪定定凝注那?张面容,两秒,她弯起一个惨白的笑容,素白手指一粒粒解开外套扣子,那?只手立时?挡住她的,可迟漪不肯也不要服输,她挣开,脱下,里面只剩一条纤薄如?纸的吊带长裙,她抗得住这阵冻人的夜风,身形立定,单手递给他?。
靳向东没接,那?件是他?此刻穿的这件出自同一品牌,他?记得,当时?他?在K11结账时?,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好钟意情侣款。
可现在,她也能毫无犹豫的决定不要了。
那?么那?些钟意里,几分真,几分假?
靳向东点点头,“衣服、珠宝、钟表、手袋,这些和我挂钩的物品,你一件不留。”
手臂上衣物的重量分明减轻了,可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到沉重和僵硬呢?
迟漪低下目光,她沉默地盯着?那?面墙壁上的两束影子,即便光影能将他?们的倒影延伸拉长,却无法?实?现将两个站在平行线上下两端的人,交错起来。
“那?我这个人,我们之间的一切,是曾经属于?你的,还是现在被你选择抛弃掉的?”等不到回音,靳向东停顿了下,心脏在失控的边缘开始急速下坠,绵密后觉的痛扎穿了他?的四肢百骸,“迟漪,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能和我有以后?”
“有必要考虑吗?”腕骨被他?攥得好痛,迟漪忍着?,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丁点微薄的脆弱,她轻嘲一笑,“就像你这么久不联系我一样,我以为,我们都?默认了结局。”
怎么联系?
那?晚上,她哭笑着?一字一句恳切般地告诉他?,她不愿意去京市。
再下去是残忍的真相,谁都?心知肚明,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暂停键。
这段时?间,他?几乎一直在航线上,审查完这个项目,又继续下一个目的地,东寰的事务错综复杂,之前停掉的行程都?须补回来,他?很忙,忙到几乎要靠着?这份忙碌去麻痹自己的感受。
又或者,他?其实?冥思苦想?了千万遍,也找不到一个借口,能够自己说服自己,也许,她只是没有准备好。
每一次想?用这个最烂的借口时?,心底又会?响起另一道?声?音。
是么,是没有准备好,还是从来没准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