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这么叫我?”
目光扫见他尾鳍上还系着他亲手栓上的发辫,刻托的心嘭嘭直跳:“别这么对我……我不是假的。”
“假的?”绿眸眯了起来,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别装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和我赌气。”
“赌什么气?”塞琉古斯扬起眉梢,似乎感到莫名其妙,可那神态于他而言是那样的熟悉,久违到恍若隔世。臭小子……刻托心里又软又气,忍无可忍地游到他的面前,一把环住了他的腰身:“塞琉古斯,我”
“哈”尖利的嘶鸣声从旁边传来,刻托侧眸看去,缠在塞琉古斯腕上的幼龙凶狠地朝他咆哮,张开的小嘴里露出寒光闪烁的细密利齿,可它的脖子却被一圈白色的细丝紧紧勒住了,令它无法咬到他分毫。
那是……蓬托斯之矛。
它果然在他这儿……
下巴突然被修长的蹼指掐住,令他仰对上一双深沉而幽冷的绿眸:“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我的?塞壬族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教会你吗?”
“塞琉古斯……”刻托一阵恐慌,蹼爪摸索着抚上他的脸,以往他从未用这么冷的眼神看过他,即便是被暗潮侵蚀陷入疯狂的时候,这双眼睛里也透着炽热的爱欲。
“别和我赌气,好不好?我很想你。”
“想我?”腕部被攥住,塞琉古斯面无表情地端详着他的脸:“可我们……以前认识吗?”
“认识?”刻托看着他,掉下泪来,又慌乱又恼怒,腹内的小东西仿佛也因委屈而颤抖起来,“你忘记了谁都不可能忘记我!我不信,塞琉古斯,如果你想骗我至少演得像一点,还戴着我送你的鳍环做什么?”
“你说这个?”塞琉古斯垂眸扫了一眼,“你是塞壬族向我示好的献礼,我戴着它,不过是礼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对你,毫无印象。”
心往下坠落,被一线希望与怀疑吊在半空,刻托摇着头,看向被蓬托斯之矛栓着的幼龙,心一横,将未被他抓住的那只蹼爪伸向了幼龙大张的嘴。
身躯被猛地推开,他仰倒在塞琉古斯的尾鳍下,看见他安抚意味地抚了抚那只受惊的幼龙,才转眸俯视着他,眯起的绿眸内泛起丝丝寒意:“你想做什么?”
心摇摇欲坠,刻托盯着他尾鳍处自己发辫结成的环,支起身将他的尾巴一把搂在怀里,攀上他的腰身。他仰望着他,嘶哑喃喃出那过去从未来得及告诉他的话,“我爱你。塞琉古斯……我爱你。”
虽然现在他还弄不清楚他是从哪一刻起,对塞琉古斯的感情由对后裔的疼爱发生了异变,或许是在人类时期,或许是那分离的三十七年间,或许是更早之前他其实就已经爱上了他,这一切无从确定,但他很确定……他再也无法失去他一次,再也无法离开他了。
被他搂着的身躯一如既往的温热,可俯视着他的绿眸宛如垂怜一只渺小蝼蚁的眼神却令他如坠冰窖。
刻托浑身发冷,泪水汹涌:“我不会,绝不会再离开你了,塞琉古斯。”他彻底慌了,无措了,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所有尊严与原则,“我以古神蓬托斯的名义,向你起誓,向你求爱。我想成为你的配偶。”
似乎被这句话触动,绿眸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神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可转瞬又回归成一片深静。
“原来塞壬族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娇小的身躯被塞琉古斯拎起来,像拎一只小猫一样倒拎在空中,被他饶有兴味的审视着,“你这小东西的确很漂亮,可想成为我的配偶,野心未免太大了点。”
幼龙咧嘴发出“嘶嘶哈哈”声,仿佛在嘲笑。
这臭小子……敢这么对他!地位彻底颠倒,刻托泪水顺着发丝倒流下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距离被拉得很近,他在那双绿眸里看见了自己落入的倒影,心狠狠一颤。他千里迢迢追回海王星来,便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退缩。是与他赌气也好,是真的忘记了他也好……他都不会放手。
绝不会。
塞琉古斯,你追了我那么漫长的距离,那么久的岁月……这一次,换我来追你,没什么不可以。
即使真的不记得我了,你……也会对我感兴趣吧?
变小了的我,能够吸引你吗?
这样想着,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的唇。
仿佛是被这样犹如小宠物一般的他取悦和诱惑,星王静静看着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呼吸交缠,刻托却忽觉耳根处袭来一阵异动,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心下一凛,立刻松开了塞琉古斯,挣扎着试图从他爪间挣脱。可刹那间一道黑影从他的耳眼内窜了出来,闪电般朝塞琉古斯的脸袭去!
“小心!”刻托伸爪一把抓向那条黑影,却被幼龙一口咬住了蹼爪。尾巴被松了开来,他滚落到地上,下一刻,数只蹼爪便将他按得趴了下来,将他的双臂与身躯死死擒住了。人鱼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叼着一条寄生虫的幼龙托了起来,呈到星王的面前。
缩起鲜血淋漓的蹼爪,刻托抬眼看去,那双绿眸俯视着他,变得犹如极夜里的冰川一般。
心犹如坠入万丈深渊。
“我就知道这个奴隶可能有问题。把他关起来,审问清楚,这是塞壬族的意思,还是有其他居心叵测的存在,想要暗中捣鬼。在一切弄清楚之前,封锁消息,别漏出任何风声。”目光在奴隶受伤的蹼爪上微微一滞,星王挪开了眼,对侍卫们沉声下令。
“塞琉……古斯……”刻托试图辩解,却感到一股恐怖的精神能量压得他再说不出话,也呼吸也困难起来。
目送着那个奴隶被拖出王巢,塞琉古斯按住了腕上异常狂躁几乎要脱离他掌控的蓬托斯之矛,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秩序水母交给他的这把圣矛从来只会他带兵作战时苏醒,平常就像一条死蛇,这是怎么了?
第112章 心之杂音
寄生虫的精神信号被切断,墨洛耳怔怔地僵在那儿,被身旁的人鱼长老叫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穆叶……他好像……就是刻托……”他一把攥住身旁人鱼长老的披帛,蓝眸里血丝蔓延,“我们没有训练他说那些话……那就是刻托!为什么会这样……他就在我的眼前,我竟然把他放走了,送到了塞琉古斯面前……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啪”地一耳光扇到面前快要崩溃的王裔脸上,穆叶幽幽道:“你冷静点,陛下。我们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巧合出现,刻托竟然耍了我们……但没关系,你难道没有发现,塞琉古斯已经把他忘记了吗?”
“对……对。”墨洛耳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披帛,有些失魂落魄地轻笑起来,“虽然不是我们的手笔,但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们得尽快把他弄回来。”
黑暗的海底牢狱里。
“说!刺杀陛下是塞壬族指使的吗?”
锐利的骨刀嵌入鱼鳞缝隙里,剧痛使刻托蜷起了鱼尾,他咬牙回答:“不是塞壬族……我可以说是出谁是幕后指使者,但我只会对陛下说,让他来见我。”
“你做梦,还想谋害我们的星王吗?”施刑的狱卒冷冷道,撬下他的一片鳞:“说,你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刻托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三千年前被构陷,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受尽折磨的那些日子。
他垂眸看向尾鳍下方,仿佛看见了那只小小的海蝎子,在原地急切地举着前螯,不停地转圈打转。
而一墙之隔,年少的塞琉古斯流泪嘶吼着,在墙外留下深深的爪痕,被精神水母的毒须贯穿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