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要么站出来,诛杀晋王党,事后得到朝廷赏赐,要么做晋王党,加入叛乱。
就算晋王党在洛阳一呼百应,似乎也必输无疑啊,毕竟晋王已死,群龙无首。
周将军动了动,忽然被旁人按住了:“再等等,那卫离神态自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席上那人拔刀走了上来,他神色轻蔑:“卫离小儿,你敢妖言惑众,我先杀了你,再将你们晋王府上的人,一个一个杀干净,你未见识过我的这把刀吧?”
“本王也不曾见识过。”
卫离身后的螺钿屏风后,缓步走出来一人。他一袭朱衣,腰佩玉带,容色皎然,神色冷峻。
他甫一出现,就吓得那人跌落了手中的刀:“晋……晋王。”
李重焌冷声道:“拿下。”
不知从哪里冲出了刀斧手,手起刀落,立刻将拿刀之人及方才响应之人一一诛杀。
地面上血污渐渐流满了一地,沾湿了诸位官员的鞋面。
卫离走下主座,对李重焌拱手道:“殿下,洛阳大营今夜已派兵掌控。”
“好,”李重焌扫视众人,“诸位可愿效忠本王,共谋大事?”
众人无敢不应,俱是跪下。
李重焌抽出腰间青霜剑,剑光寒若秋霜,众人感到面上微凉,正恐惧不知所以,却见李重焌并起左右二指,以利刃划破,歃血为盟。
众人纷纷亦割破手指,发誓效忠。
“有渝此誓,天诛地灭。”
*
宴会结束,李重焌回到守备的寝屋,刚关上门,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卫离眼疾手快扶起他,却看见他按住心口,唇角有深红的血渍。
“殿下!”卫离心惊不已。
李重焌重伤归来,不曾休息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划,亲自领兵夺取了洛阳大营兵权,又带着卫离等人潜入守备府,杀死守备,设下今夜鸿门宴。
洛阳城已尽在掌握,但晋王的身子实在令人忧心。
李重焌用力擦拭嘴角的血渍,站起身来,说道:“接下来尽快收拢各地旧部,一鼓作气攻克长安。”
卫离道:“可是殿下你的身子……”
李重焌淡淡道:“卫离,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卫离一怔,立刻拱手道:“殿下,我这着手去办。”
卫离走后,李重焌手指用力抓住胸口衣襟,牙齿咬住下唇,打了一个冷噤,面上浮现痛苦之色。
他缓缓坐了下来,半晌才恢复平静。
两个月前,他从死里逃生。
那日他像往常一样,带着斗笠,一身青衣前往城门查探消息,他混在人群中装作赶路,毫不起眼,却敏锐地发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他们紧追不舍,直到深夜,那些人快要将他围住,他神色凝重,要寻找突破口离开,却忽然见到城门侍卫打开了城门。
他仔细一瞧,今日城门侍卫换了人,仿佛在贺兰府中曾见过。
没有别的地方能逃,机不可失,他闪身就出了城门,但身后之人追得愈发紧了。
他逃到了郊外山林中,又被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晋王,若束手就擒,圣上念在你们兄弟一场的份上,还能有一条活路,否则,十死无生。”
他们亢奋、激动,眼中隐着嗜血的光芒。
将晋王这天之骄子踩在脚下,逼入绝境的滋味,简直令人战栗不已。
他们想要看到晋王脸上恐惧惊惶的模样,那必然会让这场狩猎更加有趣。
但他们失望了。
李重焌神色平静,只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夜里下起了大雨,冰凉的雨水让李重焌从昏迷中醒来。或许没有这场雨,他会真的死去。
摔下悬崖的时候,丛生的树枝挡住了他的重重跌落,也带给他遍体鳞伤。
他身上的血打湿了青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带着一身的伤寻找躲避之所。
他却先找了一具尸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巧合又幸运。
在滂沱的雨中,他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又穿上了尸身上的破衣裳。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泞的雨水,找到了一处山洞。他已经没有力气,顾不得寻一个舒适的位置,直直倒了下来。
后半夜,卫离等人得到消息,在山谷下寻到了他。
他听见卫离念叨:“若不是为了那个甄氏,三天前殿下就顺顺利利出城了,值当吗?”
李重焌半醒半昏迷,却很笃定。
自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