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哪里做过这种大众却稀有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他的情敌罗素面前，他穿的正式，连喉结都遮住了，耳尖也藏在了发丝里面，没有丢人却烧的他心头滚烫，德文希尔一直坚信经过赌约的事，温软肯定对罗素失望了，既然两个人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那就是没有挖不倒的墙，只有不努力的人。

情窦初开的人大抵对爱情这种飘渺的东西都是抱有幻想的，他总觉得对另一个人死心就会转头选他，却不知道温软给他们两人都判了死刑。

温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上将，又看了看一直站在后面缄默不语的公爵，他抿着唇纠结了一会终究是问出疑惑：“上将您，您是又到了易感期吗？”

易感期？这与易感期有什么关系？德文希尔诚实的摇了摇头，温软那之前沾了水的唇又抿了一下，他有些不安又有些害怕，但大概是残破的不能再折腾的身体给了他勇气，犹豫了几秒后他再次发问：“是，是又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有什么是需要一个伤患配合的？温软的话在听道传递了一会，德文希尔发热的大脑才接收到，他甚至有些结巴：“你，你以为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是又拿你做了什么赌局吗？”一旦明白一处的意思，就连刚刚温软的话德文希尔也反应了过来：“所以，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易感期，就是觉得我是被信息素操控的不理智的人，才向你告白吗？”

他的一字一句都坚定有力的质问，语气却虚的像是说话的主人喘不上那口气了，温软偏开头不与他对视，也是轻轻的问：“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否定的话已经涌到了嗓子口，上将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不是吗？是他曾经在温软说喜欢他的时候亲口说那是信息素的错觉。也是他自己拿温软做了赌注，都是他本人，是他以利亚?德文希尔，没人逼他。

从前的虚情假意被当作真心，那此刻的心意被否定也只是自作自受。

“两位请放心，这件事全是我自己一意孤行弄伤了自己，是我不想成为一个omega的，跟两位先生没关系，温软已经记住了，不用您再三的提醒了。”更何况，你们给过钱了，上流贵族不喜欢把这种肮脏事摆到明面上说，他自然也乖乖的把话咽了回去。

两个enigma剩下的话都被这句生生堵了回去，强撑着过来的身体也开始觉得不舒服，罗素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明明检查说那里很正常，可为什么温软每说一个字就会痛一下，好像在这里跳动的不是罗素的心脏，而是过去的温软。

只能离开。

那天不欢而散后，公爵和上将都没再同一时间出现了，他们默契的分开了各自见温软的时间，可温软也越来越沉默，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上睡觉，小部分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坐在窗户前闭着眼睛晒太阳。

他在热烈的阳光下，像是没有根茎的玫瑰迅速枯萎下去。

之前给他做过心理疏导的医生也没能和他再说上一句话，他面对的是一株植物，一株不会再给他有任何反应的植物，拿着什么也没记的本子出来的医生面对两个压迫性的人摇了摇头：“不行，之前他的状态就是强压着，也就去公爵庄园那次打开了个口子，但治疗没有继续，之前打开的口子反而成为他病情加重的更进一步因素，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更糟糕。”

罗素皱眉：“他去过庄园？”心理医生也诧异点了点头：“您不知道吗？他在您的庄园门口等您，那天下了挺大的雪。”医生永远忘不了那天站了很久的双腿麻木感：“那天我跟随着发现患者很信任很喜欢您，他几乎当时所有的不安都来自于可能会失去您这个可能，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能给予他一定的回应，这会对他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的。”

医生温和建议，并补了一句：“作为私人旁观角度来说，患者对您并不是单纯的喜欢，他爱您。您的肯定和陪伴会比药来得更有效。”

罗素扶了一下墙，原来他把对方赶出去的时候，温软来找过他。在他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温软，践踏他的爱意，磨灭他的自尊，还把自己所有设计的一切都洗脑成温软的过失之后，那个小傻子来找过他。

在一个很冷的下雪天，来求他原谅。

罗素从未在外人面前有过如此狼狈的样子，他甚至沉重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如果我不是那个人了，怎么办。”到底是疏导过无数病人的医生，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屋子里那个之前还能正常交流的人现在连眼皮都懒得抬了：“配合用药之外，尽量找一些他的朋友亲人来陪着他。”

德文希尔语气酸涩：“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垃圾星没炸之前温软就没有了亲人，来到克里斯星球更出于上将和罗素一些不可见人的心思，几乎全面切断了温软的社交，就连教他礼仪或者学习的教师也都没和他说过一句学习之外的话。

那个被温软救下的omega被德文希尔用来威胁吓唬了温软这么多次，谁知道喊来会不会让他想起这段回忆反而更刺激对方，从前他们两个做过的利己的一切，现在都成了捅过自己身体的刀子，也斩断了温软的活络。

就连医生都有些一言难尽：“那有没有能和他说上话，但与你们并不亲近的人。与你们有关系的人可能会加重患者心防。”很好，霍华德也被排除。

“想想，我们再想想。”两个人送走医生，绞尽脑汁的回想，温软到底对谁还付出过一些好意。

动物园的游玩，生日宴的交谈，罗素与德文希尔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念出一个名字：“林然。”

第87章 八十六

一个卑弱的垃圾86

林然哪是那么好请的，昆丁家族下一任家主的母亲，现任家主的omega，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也至今没给昆丁一个名分，但这件事几乎在昆丁的授意下成为了上流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更何况他现在怀孕八个月了，到了孕后期就连昆丁都得休假在家挨打挨骂，于是德文希尔上门两次都没见到林然的面。

倒是罗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林然在下午庭院晒太阳时顺便用手指轻轻一推，就把昆丁常用的喝水杯子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昆丁蹲下去捡玻璃碎片，林然就捧着脸看着玻璃折光：“上次生日宴那个beta怎么样了。”

昆丁捡东西的手都没停一下，林然去踩他的手，昆丁就把掌心向下，用干净的手背去迎他的脚心：“要去看看他吗？”林然怀孕以后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显怀以后更是一次都没踏出过家门，他排斥见人排斥的厉害。

林然的脚尖向下碾了碾，血很快就从掌心落到地上，昆丁甩了甩刚刚捡玻璃的手，把上面可能残留的纤维残渣甩掉，去摸林然因为要把他踩在地上而裸露出来的脚踝：“困了吗？要回去睡一会吗？”

林然踩着他的手站起来：“我睡一会儿，下午就去看看他吧。”

林然到的时候，温软正坐在飘窗上靠着窗户在看着窗外的风，他是在看风，因为林然也坐下来看了一下午，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晚饭的时候两个人被各自带回去吃饭。因为走动，林然回去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

第二天，昆丁早上就把人送来了。

第三天，林然抱着只小猫来的。

第四天，林然在病床上睡的午觉。

第五天，第六条，直到第七天温软才主动对着吃水果林然说了第一句话：“大楼那个晚上，我也在。”林然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那晚，他嘴里水果的清甜变成了腥膻的滑腻，一瞬间他恶心的想把胃都吐出来。

“对不起，我没能救你。”说这句话的人终于转头看着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成了第一个为那夜恶行道歉的人，林然慢慢咽下嘴里的东西：“?????不是你，不用道歉。”他推了推面前的果盘：“很好吃，来尝尝。”

温软从飘窗上走下来，用手指捻了块哈密瓜放进嘴里，细细慢慢的咀嚼：“很好吃。”他看着林然鼓起来的肚子，那里孕育了一个生命，他很好奇：“你爱他吗？”

林然歪头思考了一会：“你说谁？让我怀孕的人，还是我肚子里这个？”温软在旁边坐下，他有些迟钝了，不仅是思维缓慢甚至连动作都锈住了，他花了好久才坐到椅子上，又花了一点时间才听懂了林然的问题：“唔，都有。”

林然没再动那盘水果，他瘦的其实很可怜，四肢只能算皮包着骨头，尤其是唯一胖点的肚子鼓起来，就显得他更是纤细的要命，风一吹就要从中间断掉一样：“哦，那其实两个问题一个答案，我都不爱。”

温软眨了眨眼，林然笑了起来，温软第一次见他笑，像是风雪将融，破碎无度：“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母亲或者父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更何况，这是一个强奸犯的孩子。”

林然碰了碰自己到肩膀的长发：“我才二十五岁，三百岁的平均年龄中我才刚活了个开始，星系里大好的未来与美景我都没看过，现在却要为一个把我养大的畜生一个小畜生，还不是自愿的，我怎么可能会爱。”

这些话简单，但温软并不能在瞬间就消化掉，他捏着一颗草莓的尖尖，思考了很久才低着头问：“那我妈妈是不是也不爱我？”

林然想了想：“你妈妈把你放在孤儿院门口了吗？”又或者是丢到了垃圾堆里，温软摇了摇头，林然长舒了口气：“她把你养大了，那她一定很爱你。”一个卖身的婊子能生下来一个健全的孩子还把他养大了，那么他的妈妈一定很爱他。

温软把草莓放到掌心：“你不爱这两个孩子，那你生下宝宝后，是不是也会丢下它。”林然也思考了一下然后遗憾的摇头：“我没办法丢掉它。”

“没办法？”温软不理解，他咬着草莓疑惑的看着林然。

那颗草莓被咬掉一个尖尖，露着红色的内里，看起来很好吃：“首先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有钱有权的人，就算我不养这个孩子，他也会养的，这个孩子不管是什么性别，会有很多很多的人来爱它，多到不缺我这一个人的。其次，我被囚禁了，跑不掉，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我到死也得留在这。”

温软挑了颗草莓递过去：“那，如果没有囚禁，你会丢下它吗？”林然接过那颗草莓，笑了起来：“当然会，我又不是什么圣人，不会爱心泛滥的对一个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怪物奉献爱的，这世界上没什么比我更重要的，也没什么能让我抛弃自由，除了我自己。”

林然瘦弱苍白，穿着古袍佛珠，却猖狂的只在乎自己，温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身陷囹圄，灵魂浓烈自由，他一时有些怔愣中，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可他有限的思维和语言不知道让他该说些什么，他只得在盘子里挑出一个硕大的草莓举起来。

林然要去接那颗草莓，病房的门就被砸在了墙上，温软打了个哆嗦，昆丁的脸都扭曲了：“你还想逃，你都怀孕了为什么就不肯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