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再害怕也撑着墙站起来了，可他没抬头，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在道歉：“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您不要怪霍华德先生，是我自己偷偷溜下来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

他从前也经常用敬语道歉，可从未有一次让德文希尔如此生气过，这种下人的事都有人安排，他再不济也是自己带回来的，谁敢让他做这些事，贝尔不过是来了城堡一次就想开始掌控德文希尔家族的话语权吗？这话还没质问，还没找到那个敢随便使唤温软的人，这个不长脑子的小东西倒是先道歉上了，他真想捏着这个小东西的脸颊问问他，在垃圾星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怎么是不长脑子的活到现在的。

好在霍华德的眼力够用，不给任何让两人关系再恶化下去的机会，直接回复：“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先生。”到底是在这种家族生活久了的人精，更何况主子的话都说了一半了，没理由想不明白里面的关节。

温软还在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想看一看院子里的花，就让守夜的人先走了，我不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动静，原本守夜的也只是去打个瞌睡给家里的两个人腾空间，哪曾想空间没腾出来，倒是惹了一身骚。他跑过来的时候正赶上德文希尔有火没处发：“德文希尔家里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半夜偷懒的？还是早就看好了下家，迫不及待的想走了？”

德文希尔，世代都是帝国的主将，家里的仆从也都是从军队里挑出来的附属家族，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名头扣下来，有串通外人泄露军情的可能，他要是被赶出去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仆人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上将，我家世代从军，有幸来城堡服侍，对您从不敢有二心，若有一丝不忠，我愿上军事法庭。”温软已经被吓的眼泪都不敢掉了，他听说过军事法庭，在垃圾星被欺负的时候德文希尔就说要送那些人去军事法庭，那是一个去了就不能回来的地方，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只是支开人想见先生一面，就会闯下这么大的祸。

温软被吓的都没有理智了，他突然伸手去拽德文希尔的衣角：“先生，是我错了，别送我们俩去军事法庭好吗？我一定好好学习礼仪，我一定不犯错了。”他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水灵灵的带着惶恐，抬起头哀求的看着他，好像面前这个alpha就是掌控他一切的神，德文希尔很满意温软的示好，今晚一夜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这么一双眼睛里全化成了慰贴，小东西终于抬头看他了。

德文希尔心里满意极了，面上却还是端着一副上将的冷肃，他把这件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下次绝对不能再犯。”明显的放水姿态，温软却没看出来，他含着眼泪摇头：“不敢了，不敢了，以后一定不敢了。”他自己向来怕死，今日才知道他更怕别人因他遭遇祸事。

温软撇了撇嘴，努力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可他也无法抑制的想到，先生果然是讨厌他了，现在连他来等他回家都不允许了。可为什么要讨厌他那，他什么都没做过，难道是因为他没藏好的妄念从眼底跑出来被先生发现了吗？所以先生现在要这么吓他，欺负他，也不许他亲近他。

温软看着先生上楼回房休息，霍华德给事情收尾，他有些难过的想，原来他的亲近喜欢，让人厌恶。

第30章 三十

一个卑弱的垃圾30

餐桌上左手边是白瓷黑咖，右手边是正常早报，上流贵族总是会保留一些古老的习惯，德文希尔在这点上能勉强算得上贵族糟粕礼仪的就是早上要看纸质报纸，新的印刷体，指尖轻轻一揉就能揉成一团墨黑，这张报纸上占据最大版面的是一则喜讯：墨尔温与莱茵喜结连理。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消息，德文希尔挑了下眉，他点了点被溢美之词占据了大半张的报道：“亚力克斯要结婚了？”他带着一点调笑戏谑，兴致盎然的看向霍华德，霍华德正换了咖啡壶探了一眼报纸：“墨尔温已到适婚年龄，自然是促成了一桩好的姻缘。”

墨尔温与莱茵两大家族势均力敌，说不上谁攀附谁，家世平等了，只是这感情不对等，莱茵家的小儿子闹闹腾腾的一个人，从高中大学就一路追着墨尔温到了现在，谁知道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机会去告白了，墨尔温那个人形机器温和有礼且耐心的问：“您好？您是哪位，抱歉我们没见过吧。”

拒绝的话更是残忍：“您是一位很热情有活力的omega，但抱歉，我喜欢温和有礼，不疾不徐能尊重彼此私密空间的omega，很抱歉，我不喜欢你。”这种话直白坦荡就差把我不想谈情说爱，只想随便找个联姻对象互相打发一下人生写在脸上了，莱茵家那个小凤凰一样闹腾的omega脸都白了，他说着抱歉后退，一路都退出了银河系，跑到别的星球进修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omega倒是不死心，竟然还真让他嫁给了墨尔温，一路长大的德文希尔自然是惊讶好笑各种情绪都来了一遍，对这位好友的婚礼更是难得点起了兴趣，霍华德却打消了他去看好戏的念头：“双方婚礼在通报前就已经办完了，当时您刚回到克里斯，此事就没打扰您。”

德文希尔刚落地就是易感期抱着小beta翻来覆去的干，连方舱都没出过，自然是没来得及去观摩这一场世纪婚礼，但话题谈到这了，自然而然的就牵扯到了另一位主角，他看了一眼时间漫不经心的问：“早上八点半了，怎么还不下来吃饭。”

没指名道姓，霍华德人精般的向前给人续咖啡：“礼仪教师赶时间，温先生早上六点就用过餐去练习了。”六点，德文希尔皱了皱眉，六点正好是他晨起运动的时候，难怪错过了人从楼上下来。

他又有些疑惑：“他不是觉得太早吃饭不饿，一定要等到八点才肯用餐吗？”霍华德从善如流：“教师觉得温先生有些过于丰腴了，建议他减减肥，所以他这些日子以来早餐只用一杯黑咖。”

丰腴？德文希尔都要怀疑自己空耳了一下，那小东西多瘦，在垃圾星一天到晚吃不饱，看见肉跟看见兔子的狼一样，自己好不容易把人喂胖了点，抱着胸上屁股上都是软绵绵，不是原来的稍一用力就要捏碎骨头的单薄，现在竟然还有人嫌他胖。

他拧着眉刚要骂人，对着霍华德那张平静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就清醒过来了，啧，现在又不是易感期，昨晚刚吓唬过人，他现在为了小东西身上的几两肉要是发火倒显得多重视他了。

德文希尔捏着被子啜饮一口，难得克制了一次，只是头一次觉得嘴里的黑咖好像有点苦：“家里的黑咖以后都要加两份奶一份糖。”霍华德疑问的眼神投过来，这还是黑咖？德文希尔慢慢悠悠的品完咖啡离席，淡淡补了一句：“我的不用。”

霍华德脚步一顿：“好的，先生。”

越是临近婚礼，德文希尔的事倒是越少，处理完公务也不用迎合着场面应付贝尔约会，两大家族的见面宴会也都参加的差不多了，婚礼有专业的团队，这点小事劳烦不到帝国上将身上，他回家的时间点正好是温软每晚去看花的时间。

德文希尔扯着领带往花园看的时候，银色的玫瑰好好的在晚风里巍然不动，旁边小花圃的绿苗苗倒是比今早看的时候长了不小，只是那个下雨都要撑着伞蹲在那里看的团子没了。

德文希尔抽出领带递给霍华德：“今天有什么事？”霍华德接过外套领带：“旁系的几位来拜访了，东西放下得知您不在就走了。先前的军官来送过一次文件，收到您的书房了。前两天定好的家具也来了，夫人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了。”

零零碎碎的桩桩件件都算得上大事，联姻之事不止是为了第二阶段实验，贵族之间的利益捆绑，家世平衡，相交好后的各级权力，与之相关的任何事都不可小觑，德文希尔上的了战场也转得动这些人际，他倒是没有不耐，一件件听过去吩咐下去，连霍华德嘴都说干了，他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对着花园，示意霍华德继续。

灵光一现，霍华德挽救了自己的舌头：“温先生好像今日心情有点不好。”德文希尔单手扶着眉骨，正坐的身子歪了过去，他懒散的问：“他怎么了？又闹什么了？”霍华德揣测着他的喜怒，声音平静含着兴味，不像是恼了倒像是谈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题，身形放松惬意显然有兴趣。

霍华德心如止水般汇报：“温先生最近很刻苦很努力，他的不开心我只是猜测，今天他过于早睡早起了，凌晨五点起床学习礼仪，刚刚九点就回房睡觉，而且今早他就将所有的花都托付给了花匠，一日三次的观察也都取消了。”德文希尔的脸随着一句一句的汇报黑的吓人，五点起，上将在运动。九点睡，上将人都还在军部或是约会，今天倒是回来早了，看花的小东西倒是早早上楼休息了。

他一个一家之主都没说过累，在家里被养的小beta倒是过的比他滋润。更重要的是，他连花都不看了，那朵故土的玫瑰都不管了。德文希尔现在只在这些避而不见的行为里感到了恃宠而骄与挑衅，一个落魄星球的beta都敢给他甩冷脸拿乔。

德文希尔早年就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全变成了一张冰盖在脸上：“好，很好。”他站起来拖鞋都穿出了军靴的架势：“婚礼就在后天了，既然教师都觉得体型不合格，那就把食量减半好好为了那天做准备，倒也不算辜负他今日早睡早起的努力。”早睡早起这几个字被含在嘴里，差点被alpha的犬牙磨碎。

一会一个命令的霍华德心累却面无表情的表示：“好的，先生。”

第31章 三十一

一个卑弱的垃圾31

德文希尔的婚礼。

德文希尔的婚礼很盛大，很恢弘，很，很像温软以为的那个婚礼。

温软连着饿了两天，这两天他顿顿都是沙拉蔬菜当作正餐，他捧着一碗连沙拉酱都没有的草可怜巴巴的看着霍华德，小声祈求：“可以再加一根黄瓜吗？”霍华德看了一眼一根黄瓜切片都要比这碗沙拉多的晚餐点了点头：“可以，先生回来后，您可以与他一同享用夜宵。”

温软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摇了摇头：“不了不了，老师让我少吃，我觉得这些够了够了。”上将先生抬着锋利下颌看着他的时候，他差点都要被他的眼神割碎，更何况，先生不喜欢他，要是自己多在他面前晃上几次，估计是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他撇了撇嘴，这连着三天的沙拉不就是上次自己不知好歹冲撞上将的惩罚。

霍华德将鸽子肉等大补食材煨出来的汤放在温软手边，他看着这才将脸颊肉养的胖一点的温软又瘦回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有些可惜的劝他：“汤是腻了点，但是有营养，多喝点。”连点油水都见不到的温软乖乖的伸手拿汤，那一碗橙黄的汤水在白色的瓷碗里晃荡，他恨不得用这鲜汤把自己灌个水饱。

这是昨天，今天温软别说汤了，连杯水都没喝上，老师把他塞进和束腰一样的马甲，踩着他的腰死命拽着他的束腰线的时候还在叮嘱他：“少吃东西，少喝点水，你这脸要是水肿起来就给上将丢脸了。”温软被压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憋着那口气不敢放，只能胡乱的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的。

他不是坏人，不会故意破坏上将的婚礼的。

温软被不认识的司机送到订婚婚礼现场的时候，白色的教堂在草坪上矗立，挺拔高大，清晨阳光很好，甚至还有着光晕，他下车抬眸那一眼，大片的白鸽起飞，他从视频里见过这个场面，却远远不如此刻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白羽交错，希望共存，展翅高飞，朝阳依旧。

刚巧正门那个他见过的贵族少女穿着白纱手里拿着一捧花从婚车上下来，一位高大的燕尾服的黑发alpha绅士的伸手给新娘搭了腕，温软只看见了一个挺拔开阔的肩颈，他的注意力就被捧花吸引走了。

那捧是很单调的花种，完全没有温软撒的那一小块苗圃品种多，可那是一捧玫瑰，红的发紫的玫瑰，是温软只有一朵的玫瑰，旁边是剪裁的错落有致的蕾丝纱，中间缀了珍珠，花瓣上有着水珠，反射着珠光。

那捧捧花和新娘一样动人。温软低下头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眶，逼迫自己把鼻尖的酸痒给揉回去。他低着头没发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从头扫到尾，从不熟悉到微微差异又到了然的兴味。

教堂后是宴会大厅，温软低着头被人从侧门引了过去，他小小的一个，宴会上觥筹交错，高大的alpha与美丽的omega低头小声的交谈，没人去注意这个只开门了几秒钟便溜进来的小beta。

温软自然更不喜欢引起别人的关注，他几乎是贴着墙壁从一边溜进来的，门口的侍从给了他一杯酒，他不敢拒绝犹豫着伸手去拿，那杯散发着果香的酒就被捏在了手里，教师教过他别人如果递给他食物，要当即品尝并表达赞美，他很久没喝过酒了，只敢小小抿了一口，踌躇着该怎么夸这桃子香的果酒的时候，一抬头面前的侍从就变成了一位英俊的甚至有点熟悉的alpha。

温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位alpha，本能的熟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