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忍痛说出这些话时,眸中幽闪着?痛恨的泪光。萧珏知以皇祖母性?情之坚韧而如?此,其心中痛楚必如?千刀万剐,比他所能想象得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没有什么话能安抚着?这样的创伤,萧珏喉咙酸堵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亦如?有刀刺。
他所以为的恩爱美满,世?人所以为的,原来?撕开来?是这样的鲜血淋漓。
说到痛极时,皇祖母紧紧攥着?他的手臂,鬓边青筋爆出,几是咬牙切齿。
“你说我怎能不恨!我苦苦忍耐多年,只是为你父皇能继承魏博基业,能成为中原霸主,可是萧恒容那孽种,将一切都夺走了?,他害死你的父皇,也害死你真正的亲叔叔,我可怜的小儿子,刚生下?来?,就因?为萧恒容断送了?性?命!”
未等他开口问今日之事,问皇祖母为何要毁诺,皇祖母的痛苦就如?山海沉沉地压了?过来?。
皇祖母给他铁证,皇祖母要他与她一心,密谋杀了?皇座上的萧恒容。
皇祖母说这亦是慕烟真正想做的事,“你让她隐姓埋名地过一世?,就真能安稳一世?吗?就算真成了?,你也永负着?欺君之罪,除非你自己就是君主,你本该就是君主,慕烟也该是你的,是萧恒容夺走了?属于你的一切,你应该拿回来?,为父皇、为皇祖母、更是为你自己!"
"那匣子里的件件桩桩,都是实证,你若不信,可自去求证,祖母对你没有任何欺瞒。"
皇祖母道:“祖母只有你,祖母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祖母要你好好地活着?,可萧恒容在一天,祖母就一直担心你会死在他手里,只能你杀了?他,你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祖母才能真正地安心。”
是静谧的秋夜,可一重重骇人的事实却?似惊涛骇浪将人心拍得粉碎,皇祖母离去许久后,萧珏都没有打开那道装着?证据的匣子。
其实皇祖母不必给他这些,他早知道父皇病重时皇叔暗中有所动作,父皇也知道。
因?为父皇终是将大启江山交到皇叔手里,父皇在临终时选择了?相信皇叔,所以他也选择了?完全的信任。
可他选择时,并不知皇叔与父皇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知皇祖母那一辈真正的恩怨纠葛,他对皇叔的信任,实际是错的吗?
他以为可以保护皇叔与她的举措,却?失败了?,却?令皇祖母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似乎使得一切变得更加混乱难解,也是错上加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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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珏推开了?窗,冷风陡然灌入,将他长袖高高的扬鼓起,也将他心中缠乱的思?绪吹扬得越发迷乱,他默然望着?夜色里的暗池,月色下?泠泠的水光似是隐蔽的刀光剑影,静谧地隐在黑暗中,也在不久的将来?。
火盆生好后,榻边立即温暖了?许多,皇帝还端来?一碗热酪茶,哄她喝上几口,暖一暖身子。
“前几日朕送你的那只匣子,你有没有打开看看?”看她抿喝热酪茶时,皇帝问道。
慕烟微微摇首,看皇帝又盯着?她问道:“扔了??”
慕烟道:“若扔了?,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道:“扔了?……就罢了?。”
话虽这样说,面?上的神色却?不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慕烟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帘时,皇帝靠了?过来?,觑看着?她问:“真扔了??”
慕烟记得似是随手将之搁在哪里,并没打开看,也不知那匣子里装的什么,见皇帝这时别?扭地问了?又问,说道:“里面?的东西很贵重吗?”
“也没有”,皇帝这样回答后,却?又顿了?顿说,“很贵重。”
第 56 章
是?贵重的金银首饰?皇帝的赏赐, 左不过也就是?女子的钗环簪配等。
可皇帝广有四海,一点金银饰物,也不值得他这时候一问再问。
慕烟见皇帝自己没有开口直说的意思, 也没有再问, 将饮了一半的酪碗搁在榻外几上, 道:“太后她知道了……”
“不必担心,这?一次是?朕疏忽了, 朕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皇帝道:“不要回幽兰轩了,以后就住在这?里, 留在朕身边,朕守着你,护着你,往后有朕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即使那人是?太后。”
启朝的太后与皇帝是?世人称颂的母慈子孝,慕烟从?前做宫女时眼里看到的似乎也如传言,可这?时听皇帝说话时, 提起太后的语气看似平静,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冷。
慕烟对此心中?倒无多少波澜, 毕竟她自己也曾有慈父,后来慈父欲置她于死?地, 那么世人眼里慈爱的太后娘娘, 竟想杀死?自己的小儿子, 也就没什么值得惊诧的。
慕烟看皇帝又端来了茶给她漱口,想他这?样倒似体贴, 就像他以为她濒死?时,他抱她走的那一路、说的那许多话, 听着也颇有几分情真意切。
可人心是?会变的,至亲尚会翻脸无情,何况外人,何况如皇帝这?样的人。
也许自己那般执着于为兄报仇,是?因?她与皇兄之间?的感情,是?她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可坚信不疑的,因?为最坚信的被击得粉碎,她才那样痛苦,那样执着。
但皇帝与她所想不同,他说:“不必再多想,往后我们一起好?好?过。”
微顿了顿又道:“朕觉得你从?前并?不是?真的想刺杀朕,你只是?在经历了那许多事,又失去?了兄长后,不知道该如何活,遂想找个可以离开人世的好?理由,将这?理由找到朕身上来了。”
慕烟看着皇帝,想到了“自欺欺人”四字,她看皇帝似将自己“欺”得很?好?,眸光无奈中?犹带笑意,“朕感觉有点冤,但又庆幸你找上了朕,不然人海茫茫,这?一世朕要怎么遇见你。”
慕烟忍不住提醒他,“若那时我下?手再重些……”
皇帝无视当夜那针若扎得再深些他真可能早已心跳骤停,只道:“只是?被针扎了下?而已,就似被蜜蜂蛰了下?,同朕在战场上遇到的生死?险事比,算什么呢。”
“倒是?另一件事,你该负好?责任”,皇帝忽然郑重神?色道,“你答应朕的帕子还没绣好?呢。”
竟从?殿里将那方帕子寻了出来。
慕烟看皇帝将那日她故意未绣完的对蝶绣帕递给她道:“是?你自己说要为朕绣的,你既许诺了,就当绣好?。”
皇帝这?样说后,又担心她的身体。尽管季太医等说她无事,但她到底是?吃了掺药的茶而不是?一杯白?水,皇帝觉得她还是?当好?好?歇息调养一阵子,就道:“不急,慢慢绣。”
经了永寿宫事,皇帝觉得她当时时待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但他心如此,她却不愿,翌日仍是?要回幽兰轩。
幽兰轩十分偏僻,是?后宫中?离帝宫最远的居所,皇帝这?时后悔当初将她安排得远远的,后悔自己当初气性那样大,一根针而已,当时何必恼成那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是?送神?容易请神?难,在慕烟走时,皇帝又提起了那只匣子,“你若真扔了,朕再送你也是?一样。”
皇帝道:“朕希望你能收下?,拿着它,到朕这?里来。”
因?为皇帝几次三番提起,别扭里透着郑重的态度,慕烟在回到幽兰轩后,就问茉枝那只匣子搁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