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头发还潮,弄干了睡。”谢澹站起身,又停住脚说道,“那我回房去了,哥哥就住前边那个院子,有事让人叫我。”

叶初都点头答应着,谢澹才出门走了。

他一走,丫鬟们暗暗松了口气,便围过来给叶初弄干头发。叶初躺在塌上,两个丫鬟撑开一幅素色棉布巾子,把她一头长发散开铺在上面,仔细擦拭,然后换了一幅棉巾再晾了一会儿,用小扇子轻轻地扇,摸着头发干透了,回卧房去。

叶初一进卧房,便发现架子床上被褥都换过了,记得原本是一套杏色牡丹花样的织锦被卧,她刚进来时外衣都没脱就爬上去睡了,这会儿换了一套水红绢绫绣折枝蔷薇的,也不知是丫鬟们细心,还是谢澹吩咐过。

叶初不习惯早起,因为体弱,从小到大似乎所有人都尽量让她睡足,从船上到驿馆,两个多月以来,终于睡在自家柔软的床上了,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等她醒来时,便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刚一醒来,门口守着的丫鬟便鱼贯而入,穿衣的、捧水的、梳头的,一通各司其职的忙碌,把叶初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

大概是担心她睡到这么晚饿着,一边梳头打扮,一边就有人送上来一小碗牛乳蒸蛋,甜口的,加了少许黄糖,嫩黄细滑的蒸蛋衬在青碧釉瓷碗里,泛着牛乳的清香,上头还点缀了几颗红樱桃和紫莹莹的桑葚,看上去赏心悦目,勾人食欲。

也就巴掌心那么大的小碗,叶初慢慢悠悠吃了,看着镜子里一身绫罗衣裙、被丫鬟插了满头珠翠簪钗的自己,晃晃脑袋听着头上珠串叮当,放下碗,便想跟丫鬟们聊聊这梳头的事儿。

她也不爱出门,在家里穿衣打扮家常舒服就好,可不想每天坐在妆台前梳妆快一个时辰,发钗珠花多了也压人的。

并且丫鬟们还给她涂了粉,擦了点胭脂,叶初年纪小以前不曾上妆,头一回这么认真地上妆,好看是好看,自己看着都好看,可老觉得哪儿怪怪的。

刚想开口,又想起眼前这堆丫鬟们还没有名字呢,一个个的也不好叫,说话都不方便,于是叶初暂时搁置了梳妆的事儿,决定一样一样来,不着急,先把这名字的事情解决了。

找堂姐,取名字。三个臭皮匠总是比她自己劳心劳力的强。

“我叔叔婶婶和两个堂姐呢?”叶初问。

丫鬟们茫然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她问谁。

叶初昨晚在软轿里睡得迷迷糊糊,被一路抬进后宅,之后就没再看到叶福一家,也不知道哥哥把他们安置到哪个院子里了。

叶初解释道:“就是跟我一道从漉州来的人,我叔婶和堂姐一家子。”

为首的丫鬟便出去了,不多会儿回来,福身禀道:“姑娘,奴婢问过叶大人身边的人了,大人交代若是姑娘找叶福一家,等他回来跟姑娘说。”

第9章 水萝卜丝

叶初心里不禁疑惑了一下。叔婶是他们兄妹的长辈,又照顾了她三年多,哥哥这是安置到哪里去了。哥哥昨晚就忙着照顾她了,可别忙中疏忽,怠慢了长辈。

然而这会儿哥哥不在家,她问也没用。

于是叶初也只好暂时放下疑惑,走出屋子,决定先参观一下自家这大宅子,就从她自己住的院子开始。

这院子正房五间,中间和东首三间是她的居室和卧房,都铺着暗红缠枝莲花纹的线毯地衣,帐幔也多是粉粉嫩嫩的颜色,陈设偏于明媚活泼,一看就像个小女孩儿家的屋子。西首两间则布置成书房。

叶初饶有兴致进了书房,两间屋相通,外间放了书案笔墨,另一间摆着书架,上面还真放了好多书。看样子哥哥是打算把这里给她当个学堂了。

叶初看看身后一堆没名字的丫鬟,实在不方便,眼下找不到堂姐帮忙,便决定自力更生吧。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随手翻了翻,翻到一篇《春江花月夜》,想着她从早春走到初夏,这一整个春天几乎都漂在船上,便小手一挥,对着诗文豪爽地定下了四个大丫鬟的名字:春江,春潮,春流,春波。

四个春一听,连忙正经行了礼,谢姑娘赐名。

叶初笑道:“剩下的那十六个,名字就交给你们起吧,反正以后也要你们管着的。”

“是,都听姑娘的。”春江抿嘴笑道,“姑娘,回头我们取好了名字,就带她们来给您行礼,您好过过目。”

春流则笑道:“姑娘,宅子看过了,您也该饿了,您都还没用早膳呢。”

回屋去用早膳。

厨房也不知是昨晚得了赏,兴奋过头,还是急于表现争功,早饭送上来琳琅满目一大桌子,着实有点夸张了。

实际上,厨房刚开始伺候,一下子也摸不清她口味喜好,虽说有谢澹的交代,厨房的人也去问过何氏了,但毕竟不那么具体好掌握,也只能尽量多做些花样,摸索着来。

叶初明明刚吃了一小碗牛乳蒸蛋,其实还不太饿,坐那儿尖着筷子,从满桌子点心小菜里头挑了一块板栗山药糕,一块萝卜糕,倒是吃了小半碗碧粳米粥,便放下了筷子。

丫鬟们撤了桌子下去,很快春江进来,试探地说道:“禀姑娘,厨房派了一个李厨娘在外头求见。”

“见我?做什么?”

“奴婢瞧着,姑娘早膳用的少,饭菜几乎没动就原样撤下去了,厨房的管事怕是吓着了,担心膳食不合您口味,那必定是他们差事没当好。”

叶初有点无奈,饭吃的不多而已,怎么还吓着了呢。

她哪里知道,这个宅子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而来,能不能忠心可靠,能不能伺候好,谢澹是放了狠话的,加上他那个杀人如麻的名声,谁敢不提着小心。

叶初道:“你去告诉她,我食量小,这几天又病着没胃口,早间已经吃了一碗牛乳蒸蛋了,并非他们做的不好。”

春江受了厨房管事所托,便笑着追问道:“那姑娘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也好叫他们去做。”

叶初想了半天,好歹点了一个虾仁,一个鳜鱼。她其实对厨房做菜的路数也不熟悉,就只点了食料,交代说做的清淡些就好。

也不知是药吃够了,还是施了仙法的水起效,叶初早饭后小憩片刻,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不像前几天那么神疲乏力了,便让四个春带路,继续去探索这宅子,四个春就带她去了后花园。

挑中这处宅子,谢澹是颇费了一番工夫的。表面看“叶宅”就是个普通官员的宅子,中规中矩,不大不小而已,但实际上宅子里别有洞天。

叶宅在东城白马巷,原本是个四品官的府邸,后院一墙之隔的是永昌侯府,永昌侯是延始帝亲信,在延始帝的时候鞍前马后,显赫一时,谢澹登基后就落到谢澹手里,便被他一道圣旨抄了家,永昌侯下狱,家眷族人打发到万里迢迢的崖州流放去了,如今只怕还在半路上,永昌侯府也就空置下来。

谢澹决定要在宫外安置叶初,便在几个月前挑中了这里,让人把叶宅修缮一新,做了些改建,后院打通,把原本永昌侯府的园子重新收拾归整,并进来变成了叶宅的后花园。周围前后左右这一片的宅子都已经清空,用作铁甲卫在宫外的训练营地,也赐了几个铁甲卫的将领的府邸,硬是把个叶宅围得铁桶一般,滴水不进。

这地点么,不光因为永昌侯府的园子够大够美,整片地方够清静,也是为了他自己。白马巷紧挨着宫城,其实也就隔着一道宫墙和御河,只不过文武百官、宫人出入的门禁是正门午门,那就远了,要绕过大半个宫城。可若是走朝阳门,出了朝阳门也就一段路,骑马很快就到。

宫中讲究多,十二道宫门各有用途,朝阳门是不允许人员通行的,然而他是皇帝,还是个暴君,规矩对他没用。

谢澹一早散朝回到紫宸殿,又召见了几个散朝后被他留下的大臣,包括今日终于病愈进京的宣平侯。处理完紧要的政事,眼看着也就日近中午了。

他本来是应该晚间再回去的,可也不知怎么,总觉得今天这紫宸殿里格外冷清了些,里里外外那么多当差的宫人树桩子一样站着,可还是冷清孤单。再说安安刚来,也不知道习不习惯,睡得怎么样,吃饭了没有。

小时候她醒了看不见他,都要哭一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