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寻常的零嘴还好吃,倘若拿去卖的话应当会有不少人喜欢。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野果子不能流通在市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知过去多久,等到日头彻底升起,总算见到了人烟。
竟然还是一个不少人的县,杨窈若久违的走到街巷,萌生出自己是野人进城的错觉。山林多寂静,乍然听到喧嚣声,又觉惊异又觉兴奋。她把附近叫卖的小摊子都看了又看,只觉得哪个都有意思。
无论杨窈若走到哪,赵夙就静静地牵着马,跟在她身后,倘若她有什么喜欢的,动作自然的付钱。
他像是包容的长辈或是兄长,不论杨窈若做什么都静静看着,老成可靠。
不只是杨窈若,他也让龙骧卫可以暂时散去,采买些自己所需,过半个时辰在一处客舍汇合。
赵夙自己陪着杨窈若。
自然,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说些劝谏的话,一个是因军令如山,唯有听令,另一个……真遇上何事,还说不准谁护着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县是个小县,能采买东西的街道就这么大点,和其他人还是很容易不期然相遇的。
譬如杨窈若就在几步外看见了正被卖针黹的青年男人一个劲忽悠的某位龙骧卫。
“郎君,买回去给您妻子,女子都是喜欢针黹的。”青年男人眼睛一转,笑嘻嘻的劝左统领。
“可内人于针黹女红不大擅长,素日里也不见她动。”左统领犹豫。
青年男人闻言毫不气馁,摆了摆手,一副不认同的表情,“誒!不对不对,凡是女子便没有不喜欢针黹女红,正是因贵娘子不擅长,您才更要买,以示您对她的嘉奖,敦促她好好精益妇工。见到丈夫如斯在意自己,天下间有哪个娘子听了,不会动容拜服?您且安心听我的,必叫您夫妻和睦!”
左统领听到夫妻和睦四字时,彻底动心,拧起的眉头一松,“也好,那我……”
“一派胡言!”杨窈若不知何时站了出来。
见她捣乱,青年男子狠狠地瞪她,杨窈若本就不喜欢与这些陌生人打交道发生矛盾,再经他的举动,不免手心出汗,有些丧失勇气。
但转念一想,任凭小贩忽悠左统领,他妻子见丈夫远行,在家中垂首顾盼,却等来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针线,还要被教导精进妇工,得有多失望?
她心中便又鼓足勇气。
而赵夙也站在了杨窈若的身后,在她看不见的方向,掀开眼皮冷冷注视青年男子。赵夙是尸山血海里杀出的人,悍勇杀气甚至能威慑敌军,岂是一个庶民小摊贩所能抵挡?
青年男人当即咽了咽口水,低头避开目光,像极了做贼心虚。
杨窈若不知赵夙的表情,更不知是他威慑了小摊贩,只以为是自己的揭穿叫小贩心虚了。她眨了眨眼睛,酝酿气势,双手叉腰,经她无数次在窗前偷窥人吵架后得出的最具有气势的姿势。
“你是挣着钱了,旁人夫妻失和可怎么好?昧良心的铜钱拿在手上,晚上能睡得安稳?”杨窈若壮着胆子斥责了两句。
青年男子顾忌杨窈若身后看着就身强体壮的赵夙,尤其是那眼神吓人得很,遂不敢辩驳,不服气地避开目光,自己在那把整整齐齐的针线物件来回拿起摆弄,用自己的小动作来进行无形的抵抗。
杨窈若与人争吵的语句有限,于是又把目光挪向左统领。
也不知道龙骧卫是如何选的,各个身形高大,左统领更是看着便是不好惹的九尺大汉,杨窈若未免与他说话时脖子太疼,不得不退后一步。她一退,她身后的赵夙也随着向后一步,目光宠溺柔和的看着她酝酿气势的小动作。
左统领见到杨窈若身后的陛下,更是浑身紧绷,态度恭谨,九尺大汉流露出如兔子般受惊无辜的神情,实在辣眼但莫名不违和。
但杨窈若安心了不少,再说了,他们可是有旧怨的!
早上才刚和赵夙一起坑了她,故而此时说话理直气壮了许多,“你明知你妻子不擅长,素日里也不愿意捧针线,怎么还买回去送予她,送东西怎么也要投其所好不是吗?”
“你能记挂她,想要送她东西,总是心仪她的吧?”杨窈若似乎找到了感觉,说的愈发顺畅,“心仪她又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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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苦?叫她碰不擅长的针线,非要十根指头都伤了才欢喜吗?还精进妇工,可是嫌弃她了呢?焉知不会多想?”
原本左统领愿意乖乖低头,全是看在杨窈若身后站着的赵夙,听到后面,他自己真心发问,“那我该买什么?我每每买什么回去,我家娘子都不见得欢喜,有时还会勃然大怒。甚至于莫名将我扫地出门。”
说着,他竟好似有些委屈。
但杨窈若毫不觉得他可怜,就凭他今日的举止,还不知往日都做了些什么呢,他身上有股好心办坏事的憨直感。杨窈若回过头看赵夙,目光交接,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这么看重左统领,左统领能力得有多强啊!
赵夙无奈一笑。
左统领詹观为人鲁直,常常得罪人,他也不免常常要替詹观善后,每月里总有几封参詹观的的折子,不是礼节有失醉酒后失仪,就是与人发生矛盾,被人参恐吓官吏。
有一回詹观甚至全干了个遍,喝醉酒后,衣裳不整的跳舞,被巡街的武侯发现,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从楼上跳下去,结果砸中了位老御史,硬生生把人鼻梁骨砸断,肋骨也断了两根,偏偏他自己什么事也没有,拍拍屁股,穿着一只鞋子一路跳舞回家。第二日倒是上门赔礼道歉了,送去了一箱金银古董,偏偏其中还有被老御史被独子输出去的传家宝,又把人给气撅过去了。
从那以后,詹观和御史们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连詹观上朝前在殿外放了个屁,都能被闻到参上一本,实在叫赵夙哭笑不得。
詹观粗俗鲁莽,时常得罪人而不知自,但他有个天大的好处,足够忠心。倘若赵夙此时喊他死,詹观丝毫不会迟疑,还会问赵夙该用什么死法。而且詹观的武艺在龙骧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勇猛凶悍,曾一人拿着弯刀独守关隘,叫上百个敌军将士不能前行一步。
人皆有好坏,如何权衡利弊,如何用,便是赵夙该操心的事。
但赵夙委实没想过詹观连对妻子都这般糊涂,他口中的“莫名赶出门”,赵夙相信绝非莫名,必定事出有因,可他这个大老粗自己却毫无所觉。
要知看着老御史被他送的礼活活气撅过去后,詹观回过头后,还和赵夙说自己以为老御史是见到了那么多金银高兴晕的,甚至于愤愤不平,老御史儿子自己把传家宝输了,他这是变相帮了他们家,传家宝又回去了,怎么还在那差点气到咽气,文人真是磨磨唧唧。
赵夙……
赵夙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当时都气得差点想把砚台扔去砸他,以期他的脑子能开窍。
所以杨窈若此时看他,他也只好淡笑摇头,不做解释。
杨窈若只好勉强支招,她也没送过旁人什么,“就是……投其所好啊,你妻子喜欢什么,缺什么,你就送什么,再不济送些不易出错的,我看你家境殷实,亦可带着你家娘子去建安最好的银楼,为她打一个钗簪。”
左统领詹观一副受教了,恍然大悟的模样,张大嘴噢了一声,连忙给她一抱拳,“多谢女郎教我,无以为报,不如等回建安了,在建安最好的酒楼惠风居宴请您。”
杨窈若没想到他转变得这么快,一下就跳到了请客吃饭上,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就是嘴角扯笑,“客气客气。”
杨窈若拉着赵夙准备换个地方,而詹观本还想找青年男人的麻烦,结果已经随着杨窈若走出去好几步的赵夙突然回头,目光沉沉睨了詹观一眼,制止他的念头,詹观只好惋惜收手。
早上就吃了些野果,杨窈若看了眼天色,她现在已经能从天色大致判断在哪个时辰了,现在约莫是巳时到午时之间,也到了该吃点东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