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窈若慢慢伸手,把长命锁拿起,锁上刻有小小一个若字,她有印象,这是原主从小戴到大的东西,可惜后来被伯娘抢走,也不知是不是被卖了,总之辗转到了魏有期手里。

而魏有期也幽幽继续,“这是您出生前,陛下亲手所刻,陛下有许多孩子,唯有您是贵妃娘娘所诞,他便将您视为唯一的、有别于天家君臣的第一子。

您单名一个若字,取自《楚辞》中的‘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但娘娘曾同我说,若有诸多含义,娘娘生平所憾便是一生命途飘零坎坷,被情人辜负送进宫,若是能重来,她必定不会踏上建安半步,她盼望着您能有遇事得以重来的机遇。

陛下亦是疼爱您,不过满月便封您为义庆公主,将整个义庆郡划为您的封地。

殿下,您本该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无奈叛军作乱,赵家父子辜负陛下信重,未曾前来救驾,殊死抵抗后,陛下自刎殉国,贵妃娘娘只好将您托付给当时在禁军的亲信杨建功,而后服毒自戕。杨建功的名字乃为陛下所赐,他逃出宫后,改回本名杨勇,与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一道抚养您。而您的养兄王桢,便是在宫变时由杨勇救下,误打误撞一同被带着远走的。”

杨窈若发现,他叙述这段过往时,唯有在提及周贵妃情绪最为激荡。

魏有期说完后,话锋一转,眉眼骤然凌厉,气势威威,恍若胜券在握,“殿下,我已联络旧部,您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您才该握有这天下。赵氏也好,王家也罢,他们都是窃贼!

镇守边关的顾将军当年蒙受贵妃娘娘的恩德,愿意出兵,加上奉高郡与我手中的兵力,届时里应外合,大好江山必能重归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倘若这番话是对刚穿越的杨窈若说,她必定如被金馅饼砸中,喜不自胜,可穿来的时日愈久,尤其是在赵夙身边耳濡目染,她清楚当皇帝不是吃喝玩乐那么简单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做不好,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因此,她只沉默了一瞬,就给出果断答复,慢慢摇头,“我并无治理国家的才能,如何握有天下?”

也正是在这时,她听见了脑海里传来了机械音。

并不是赵夙,而是……存在于赵夙口中的主系统。

第 54 章

【隐藏任务开启, 宿主许愿值已达标,可用许愿值向系统换取皇位。】

杨窈若的瞳孔一瞬间放大,藏于广袖下的手紧紧攥住, 她不想让魏有期发现自己神态的变换,便只是低下头, 掩饰般地喝

依譁

了一口茶。

如此一来, 她显露出的模样便是因乍知身世而失神怔愣, 思绪久久无法回笼。对此, 魏有期还是有预料的,因此也不催促, 只是静静等着杨窈若做决定。

杨窈若也就多了点余地辨别真相。

她试探性的在脑海中回问,“你是主系统?”

【是。】

“你想让我用许愿值来换取赵夙的皇位, 如果他不答应就会死?”

【是。】

这一刻,杨窈若突然福至心灵, 被太傅教导过的脑子有了灵敏的嗅觉。主系统一直以来的行为, 从最开始绑定赵夙,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她在心中推断片刻, 很快便得出结论,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主系统,所以赵夙才迟迟找不到她。明明赵夙之前就能实时看见她周围的一切, 后来为了尊重她,而且二人朝夕相对也没有必要,便没再继续。

她周围那么多人, 从她消失伊始就会被人发现, 赵夙也会知晓, 可她既没有听见赵夙的声音出现在脑海,赵夙也看不到她身处何处, 全是因主系统的缘故。

但杨窈若不明白,主系统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纵然心中有千般猜测,杨窈若却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她禁不住在脑海中询问,“我能回家吗?”

【不能。】

“毫无办法吗?”

【是。】

也不知是不是加了主观臆断,她总觉得主系统的声音要较曾经的赵夙冰冷得多,明明脑海里回响的都是机械音。

但她反而因此彻底醒神,弯了一侧唇角,轻柔冷静,“那我要皇位有什么用?我又没有权衡势力、治理天下的能耐,即便靠许愿值当上皇帝,最后也会被其他臣子篡权夺位。”

与此同时,她面色郑重,认认真真的对魏有期给出回答,“纵使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不会复国,朝代更迭如日升月落,是顺其自然的规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王朝姓甚名何并不重要。”

杨窈若与周萦明明面容有几分相似,可神态却截然不同。魏有期印象里的周萦犹如一朵开到极盛的花,浓丽美艳到尾声,有着看透一切的糜烂洒脱,杨窈若却像是初升朝日,是方才开出尖尖角的小花苞,沾染了点文人的清正倔强。

他素来是不喜那些骨头硬的文人的,死于他手中的犟种更是不胜其数,但多少钦佩,他亦不得不承认,杨窈若被教养得很好,可这样的心性是不适合当皇帝的。

即便为了她耗费心血百般筹谋,听到她不愿意,魏有期也没有愠怒强迫,而是放下手中茶盏,日头映射的阴影笼罩在他俊美阴柔的面容上,瞧不清神情,却能听见他喟叹一声后释然的应和,“也好。”

不论他出于何种目的,说的是否全是真的,但他救了桓及第,也为了原身的双亲而奔走,出于道义也好,有私心也罢,杨窈若都觉得自己该谢一谢他。

杨窈若斟了一杯茶,宽大的广袖向外一敞,纤纤玉手托起茶杯,腰肢弯下,朝他一拜,“多谢您的照拂,我该归去了。”

魏有期在吴国做了那么多年的秉笔,权势滔天,早就养就一身不怒自威、阴寒冷厉的威势,别说给他奉茶,就是趴在地上当狗求他一笑的也大有人在。

但在杨窈若朝他弯腰一拜时,他身形似乎一颤,那杯茶久久无人接,在杨窈若抬头时,看见了魏有期靠近放大的面容,他似在笑,也似在哭。杨窈若这才注意到,魏有期白净无须的脸若是除却阴沉气势,其实像是个单薄的清秀文人,尤其是眼角的泪痣,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便如血泪般夺目。

她不知道,自己抬首望的姿势,与已逝的贵妃周萦几乎有九分神似。

魏有期怔怔望着她,忽而一笑,手离她鼻尖的小痣约有半寸便停住,近乎虔诚的,迷恋的,最终依依不舍的放下手,眼底濡湿,释然而笑,“我残躯一具,怎当得起殿下的谢,若是没有娘娘,我连名姓都不配有,早就死在了冬日的宫道。

是我无用,害得殿下流离十几载,受尽苦楚。杨家人我已料理干净,他们此生再无开口机会,既然您不愿,往后不会有人知晓您的身世。”

听着魏有期的话,杨窈若隐隐察觉到不对。

他靠近杨窈若,用仅仅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还备了一份礼。”

下一刻,原本闭合的门被人大力踹开,空气里飘散着阳光照耀的尘埃,光影陆离,嘈杂声一片,叫人辨不清所处何处。

瞬息万变,周围的一切宛若失去声音,人影晃动,一切都变得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