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青的手紧紧握住她,似乎是为了防止她消失。
他和世界的联系并不止是助听器,还有虞潋。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他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过了一会,留青抬起头,眼底有泪。他眨了眨眼,一阵涟漪泛起,这世界最小的湖轰然倒塌。
虞潋只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助听器递给他。等留青戴好后,虞潋才慢慢说:“我热了菜,我们去吃饭吧。”
等到了餐桌上,留青才肯交流,他用手语问:“怎么不早点把我叫起来做饭?”
虞潋笑了笑说:“看你睡得太好了,有点舍不得叫醒你。”
留青摇了摇头承诺道:“以后不会了。”
虞潋不知道他的不会指的是再也不伤心了还是不会再让她做饭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还是私心希望是指他不再伤心。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继续沉默。
留青突然轻轻抓住虞潋放在边缘的手,一滴泪砸在了她的手背上,比针扎还疼。
虞潋没敢抬头。
一阵机械电子音响起。
“那个女人是我生理学母亲,她从前不肯要我,现在想让我做她儿子。”
语调波澜无惊,成一条直线就这样钻进虞潋的耳朵里。句子和着眼泪变成火焰,将虞潋的心脏架起来灼烧。
虞潋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的脑袋空白,那些关于留青的过往她突然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她只想听他笑着再说我是你哥。其他的,她都不想知道了。
她以为他们是只能依靠彼此的存在,她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出现比对方更亲密的人,她以为他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
为什么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妈妈?
曾经她百般试探使出千方百计也没有能够撬动的过往,突然一下摆在了她的面前来,可她却没有勇气再去探寻了。
虞潋想要逃避了。
她颤着声音问留青:“那你还会做我哥吗?”
留青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当然会是,只要你想我就一直是。”
虞潋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了,她的眼眶也有了一点红。
留青放下手机,改用手语说:“她和你爸有过一段,生下我后就把我丢到了你家。你爷爷奶奶怕影响你爸以后结婚把我记在了他们名下。”
“后来,因为我不会说话,就把我送了回去。我就一直跟着我奶奶生活了。”
停了一会后,留青才重重地说:“虽然她给了我生命,但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人生过。五年前,她找到了想我跟她一起回去,我拒绝了。”
虞潋握紧他的手问:“那你和许周是什么关系?”
留青摇了摇头,或许应该算是同母异父吧。
他没有确切的爸,妈也并不是他的妈,他其实除了奶奶什么血亲也没有。
他侧头望向虞潋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现在他还有虞潋,算不上孤身一人。
其实想想他也是蛮幸运的,以前有奶奶,现在有虞潋,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只要一回头,身侧总是有人的。
虞潋也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往下流。她抬手一股脑全擦了,然后说:“至少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他还有她。
第37章 她有点想喝酒,想吻他了
第二天一早, 虞潋从床上起来时,留青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给留青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虞潋只好自己一个人喝着留青温好的粥。等她慢慢悠悠地吃完早饭, 留青依然没有消息。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留青到底去了哪里,居然连张纸条也不给她留。她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想起昨天回来时好像看到了一家咖啡店,她决定去买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
咖啡店在瓦刻旁边, 只隔着五六家店铺,虞潋走过去点了杯生椰丝绒拿铁握在手上边走边喝。
只是她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个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声音还有些熟悉,似乎最近才听过。
虞潋脑海里灵光一闪, 想到了昨天的那个中年女人,再加上今早留青神秘消失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
等她跑过去时, 只看到那个女人拉着留青大声叫喊着, 而留青低眉靠着墙时不时抽一口烟。
“他是你弟啊, 你真要见死不救吗?”女人使劲摇着留青的手臂,势必要他给一个说法出来。
留青只是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耳朵摆了摆手, 他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 他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从前她觉得他是累赘丢下了他, 现在他也因为聋哑放弃了这虚假至极的母爱。
女人踮起脚努力地贴近他的耳朵吼着:“我是你妈, 他是你弟啊。每个月我不是都给你打钱了吗?你收了妈妈的钱,怎么能够这样对你的弟弟?”
留青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女人, 他往后退了三步,然后摇了摇头就要走。
女人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拉住他, 她妄图以虚无缥缈的血亲关系来绑架他,让他成为一具为她所有的傀儡,要他背弃自己来成全她的另一个儿子。
可他不愿,他早已过了奢求至亲的年岁了,那些她从未现身的时间里,他的期望早已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如今他只想要随着自己的本心,守好瓦刻的一亩三分地,看着虞潋安静地活着。
他从未喧嚣过,澎湃过,他的平静造就女人更大的风浪。她的吼叫成为了一条印错的命途,她站在彼端,而他站在对岸,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二十年。
二十年的不闻不问,二十年的异地而居,二十年的岁月一个人的五分之一,她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