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陆见川醒来找水喝,刚撑着枕头准备坐起来,身边人便伸过手来,扶了他一下。
他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道:“还没睡呢?”
方行舟又扶着他躺下,手掌贴在他的肚子不说话。过了会,陆见川又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方行舟抱住他,温柔地亲了两下他的嘴角。
爱人的情绪传递过来,他翻不了身,只能侧过头,握住他的手背,含糊问:“怎么了?失眠?”
方行舟摸着他的肚子,手臂慢慢收紧,搂得很用力。
“你说得对,”方行舟道,“我可能真的有点产前综合症。”
陆见川正是迟钝了时候,反应了片刻,睡意稍稍清醒一些,笑道:“我怀着的都没综合症,你怎么就综合症了?”
方行舟叹了口气,蹭蹭他的脸颊,轻声说;“秋哥,我有点怕。”
陆见川睁开眼,单手揽住他的肩膀,轻拍几下,道:“别怕,就是肚子上开个口子,跟切阑尾一样。”
方行舟黑暗里面注视着爱人的脸,叹了口气,俯身去亲吻他的肚子。陆见川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过脑子地脱口说道:“其实我也有想过,万一到时出点什么岔子,一定要优先保住宝宝,我怀他十个月,让他在我肚子里跳了这么久广播体操,无论如何得把这家伙生出来,好好的教育一通。”
方行舟没接话,陆见川又困了,摸摸他的后脑勺,随口补充道:“到时候把我爸爸们接过来住,宝宝给他们带。他两就我一个儿子,出了意外肯定很伤心,宝宝能分散注意力,跟你在一块也能照陆照陆你……”
说完,陆见川的眼皮已经沉甸甸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抱着爱人继续睡。还没闭上眼,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唇,方行舟的眼睛在昏暗里发着微光,称得上恶狠狠地盯着他,手都在发抖,咬牙道:“想都别想!你要是……我就跟你一起去,说到做到!”
陆见川怔了几秒,被方行舟看得睡意全无,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帐话,忙抱住眼前的人,攥住他的手心,道:“我睡迷糊了,在这胡说八道呢。”
方行舟呼吸有些粗重,看了他一会,生气地翻个身,背对着他。
陆见川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低声喊他宝贝。
方行舟的胸腔起伏很大,迟迟平息不了情绪,好一会才哑声说:“你睡觉吧。”
陆见川在旁边听着他的呼吸,又喊了一声宝贝,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慢慢地跟他讲儿子的事情,讲过几天得去给儿子买衣服,要准备待产包,要做个子母床,要把名字给定下来……讲了几分钟,方行舟一直没动静,倒是他把自己给讲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方行舟什么也没说,一切如常。
他嘴里不说,当天就去找到杜医生,问分娩时手术签字的事情。杜医生道:“如果病人自己意识清楚、态度坚决,是可以签署手术同意书的。如果他当时已经没有自我意识,则只能家属代签――不过,家属很多个,也有亲疏区别,所以很多人会提前签授权书,授权给某某亲属,这样进手术室也会比较安心。”
从杜医生那里回来,方行舟连续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那段无意间的话快把他弄成真的产前综合症了,有时候好端端地看着陆见川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想到他以前那些大包大揽的劣迹,便有种后悔让他怀了宝宝的焦虑,还有更深地、自己都不敢想的恐惧。
九个月,快到预产期,陆见川提前住院,杜医生问他要不要签授权书。
方行舟正坐在床边削水果皮,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爱人的神色。陆见川接过那份文件,粗粗看了一遍,想也没想,在权利放弃那栏打了勾,紧接着勾上自愿授权,在旁边的横线里写:“本人 陆见川 已知悉上述相关权利与风险,并自愿授权 方行舟 签署手术期间一切文件。”
洋洋洒洒写完,把授权书递回给杜医生。杜医生笑道:“签的这么痛快啊。”
“省得我进了手术室还要操心,”陆见川握住方行舟的手,“都交给他,不管选什么我都相信他。”
方行舟一下子反握住他的手掌,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里止不住的发颤。
陆见川也正感到奇怪。
平日里,如果没有吃饱,肚子里的宝宝会翻山倒海般的闹腾,可今晚它竟然异常安静,似乎笃定爸爸们会给它找到美味的食物。
?k道:“宝宝很乖。”
方行舟以为?k只是在安慰自己,心情更沉了一些,打开车门下车。
――然后正撞上抱着斑点狗心疼落泪的邻居,以及趴在邻居肩上,无法用人类肉眼捕捉的怪物暗影……
陆见川瞬间兴奋了起来。
第 73 章 人形
方行舟的耳朵轻微一凉,被陆见川的口器咬了一下。
他听见声带在他耳边激动地说:“老婆,帮我掩护。”
他愣了愣,随后迅速心领神会,脸上带了微笑,朝伤心的邻居走了过去,打招呼道:“林先生,好久不见,这么早就遛狗啊。”
一看到方行舟,邻居的眼泪马上止不住了,连连抱怨道:“方医生!好久不见,我就是图这个点清净又安全,才特地大早爬起来遛狗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竟然遇到发疯的流浪狗,上来就咬我们家刘邦!还好我们每年都打狂犬疫苗,心疼死了!”
方行舟看向流血的狗子,热情道:“我车上有医药箱,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
方行舟曾妙手回春救助过路边突发疾病的老人,医术在整条香杏街都赫赫有名。邻居的眼睛立刻一亮,丝毫不怀疑外科医生和兽医之间的差距,忙把狗子放在地上:“那可太好了!谢谢方医生!您真是大好人!”
方行舟去车上来了医药箱,开始熟练地处理伤口。
预产期的前一个晚上,林若叶和陆霖都来了。
陆见川该吃吃、该喝喝,跟小爸聊了一会最近在研究的课题,然后到时间熄灯睡觉,二十几年来头回跟小爸睡同个房间,各占一张床,把方行舟和陆霖都赶到隔壁。
他们两倒床就睡,剩下方行舟和陆霖双双失眠。压力最大的方行舟半夜偷偷下楼买酒,配两盘花生米,跟岳父大人偷偷摸摸地喝起来。
陆霖今天格外的话痨,上来先叨了半小时陆见川小时候的丑事,再叨半小时他跟林若叶的爱情故事,拿着酒瓶一杯接一杯,看上去比方行舟还要紧张。
本来想找岳父找安慰,没想到成了双倍焦虑,陆霖讲,方行舟便紧张地听,到最后两人都无言,彼此对视了片刻,默默干杯。
“他两怎么睡得这么熟?”陆霖戳着盘子里的花生米,“林林就算了,陆见川就不紧张一下吗?剩下我们两在这干着急,哎,我们急有什么用!”
方行舟道:“也好,也好,多睡会儿保存体力,我们急急就够了。”
陆霖长叹一口气,手指焦躁地敲着桌面,第无数次侧耳去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隐约有人在喊方行舟的的名字。
方行舟愣了片刻,然后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一个酒瓶,倒在地上清脆地一声。陆霖急道:“你快去看看,我收拾。”他也陆不上这么多,拔腿就跑到隔壁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