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昼离开了,霓萼仰头?深吸口气,她知道他看出来了,也知道他没有心?,可跟在他身边近一千年了,听到这种话,还是忍不住会难过。

幽昼总说,情是最容易摧毁一个人的东西,无心?无情才能得道高升。

成大事者,当真都这般无情吗?

可为何,虞知聆便不这样呢?

她明?明?……比所有人都有情,有太多的软肋。

***

虞知聆盘腿坐在宽椅中,似乎知道她有盘腿的习惯,相?无雪为她打的椅子都要比寻常的椅子宽大不少。

墨烛坐在她对面,长睫微垂,照明?珠的光落在脸上,根根睫毛纤长浓密。

两人之间?的气压沉闷,虞知聆倒是心?大,左右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她能做的只有为自己报仇,并不会觉得难过。

可墨烛不一样。

虞知聆明?显感?觉到他的杀意和强行压抑不在她面前爆发的情绪,犹豫了瞬,将茶递了过去?:“墨烛,喝点?茶?”

墨烛抬眸,看她嘿嘿笑笑,没心?没肺的模样并未逗笑他,反而神?色更加复杂。

虞知聆讷讷收起了笑,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好像他并不觉得轻松。

墨烛见她这幅样子便觉得心?酸,别过头?深深呼吸,心?里?的郁结怎么都排解不出,起身来到她身侧。

他很高,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像是座小山,虞知聆盘腿坐在椅中,并未穿鞋,仰头?愣愣看他。

墨烛半蹲在她身侧,抬手轻触她的侧脸,骨节分明?的手能囊括她整张脸颊。

“……怎么了?”

墨烛问:“疼吗?”

虞知聆想到梦中撕心?裂肺的疼,风霜斩反噬难以动弹的疼,也不足被抽魂的十分之一。

她安静了瞬,随后缓慢点?头?:“……嗯。”

墨烛近乎绝望:“那……师尊哭了吗?”

虞知聆仔细回忆,最终摇了摇头?:“……没哭。”

不管是濯玉还是虞知聆,从?来没因?为疼痛哭过。

墨烛握住她的手,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上,肩膀颤抖,呼吸沉重,虞知聆听到了哽咽声。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但知晓他难过,喜欢一个人,是一定会心?疼的。

虞知聆俯下身子抱住他,下颌在他脑袋上蹭了蹭,声音柔且轻:“没事的,墨烛,起码我们现在知晓,我这具身子没有被夺过,幽昼既然有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三具身子的能力,想必将人易容,再夺取我的记忆,想办法躲过搜魂术不难。”

毕竟搜魂禁术,便是魔族所创,幽昼知晓搜魂的弊端不难,想躲过去?也不难。

墨烛还是没说话,虞知聆感?觉到了膝盖上微微湿润,猜出来某只小蛇哭了。

“墨烛,他夺了我的记忆骗过我师兄师姐,那么中州的显魂镜又是如何骗过去?的呢?”

墨烛动了动,虞知聆直起身子,看他也抬起了头?。

眼尾洇红,长睫上还挂着水珠,他当真是苦了。

墨烛阴沉着脸:“除非当年我们用的显魂镜,早便被掉包过。”

真的显魂镜可以照出一个人魂魄的模样,虞知聆一个修明?心?道的,魂魄是中州独一无二的纯粹,轻易便能认出来。

而那魔修的魂魄不可能有这般纯粹,可显魂镜照出的,却是一团白蒙蒙、圣洁到明?亮的魂魄。

虞知聆揩去?他眼角的泪花:“显魂镜一直在仙盟放着,他怎么进去?替换的?”

墨烛蹙眉:“师尊怀疑仙盟有内鬼,境微长老?”

虞知聆摇头?:“不,境微对魔族的痛恨不是作假,他是顽固自私了些,却也不是会和魔族合作的人,能出入仙盟的还有三位仙尊,云祉和邬照檐绝不可能,那……”

墨烛冷声道:“那十三位长老中有内鬼?”

虞知聆仔细回忆当初在钟离家与十三位长老见面之时?,似乎最显眼的便是境微,他一再咄咄逼人,要带走宁蘅芜他们三人。

她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不确定,云祉和邬照檐去?仙盟次数多,或许这件事得询问他们两人,又或者是我大师兄他们,当初他们去?拿显魂镜之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其他的长老,虞知聆印象不深,当时?全被杀心?蒙蔽了,只一心?想杀了境微,压根没关注其余十二人,这会儿倒是想不起来谁最可疑。

但如果不是内鬼,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躲过重重阵法潜进仙盟的藏器阁,要知道,仙盟作为中州掌权的组织,能当上长老的都是各个宗门世家的大能,修为高深,且仙盟阵法颇多,无人引导,走错一步路或许便能激发一个绝迹的杀阵。

能随意出入仙盟的权限只有三位仙尊和十三位长老,其余人,包括颖山掌门燕山青,也得提前征得仙盟同意,仙盟派人出来迎接才能平安进入。

能神?不知鬼不觉换掉显魂镜,躲过追查,必定出入过仙盟,很可能便是有自由出入权的这些人。

排除虞知聆自己,还t?有她从?小玩到大的两个玩伴,似乎只能猜到长老们了。

墨烛脸色还是没好多少,自打今夜他们猜到虞知聆的[不寐魂]或许被抽了,他便冷静不下来。

虞知聆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坐嘛,蹲着腿不麻吗?”

墨烛长呼了口气,并未坐在一旁的椅中,而是将虞知聆打横抱起,他坐下来,师尊坐在他怀里?。

虞知聆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即使听春崖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人看到,每次亲密还是会觉得羞赧。

“墨烛,放我下来。”虞知聆声音很小,生怕谁听到了,“干什么呢,这里?这么多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