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你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抱歉.......都这个时间了,你胃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

韩定远抿着泛白的唇重新坐回沙发里。

“这么晚,要不就算了出去吃吧?”

“那你安心养病,我先回了。”

韩定远感觉胸口被突然弥漫起的失望堵了个严严实实,他咬着牙站起身告辞。

“我是说,如果你不是很忙的话,我随便做点咱俩在家吃。”

林清让心知韩定远每次犯胃病的时候最是不能饿不能乱吃,他已经从他细微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他不舒服的信号,急忙掀开被子下床挽留。

“你做?不是身体不舒服么?”

“那也要吃东西,总归比在外面吃的要舒服一些。”

这些日子他一直病着,饿了就点外卖将就的吃一点,很久没再下厨做饭了,但此时有韩定远在,他到底是舍不得委屈了他。

“但我这里食材没多少了,做清汤面可以么?”

“好。”

(二)

韩定远有些纳闷,林清让这次的感冒拖得时间实在长了些,接连几天他都鬼使神差雷打不动掐着点办完事情将车停在医院职工宿舍楼底下,百无聊赖的坐一两个小时,等到林清让打完点滴,他笨手笨脚的帮忙打下手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他告诉自己说,他只是想念那碗味道熟悉的清汤面。

然而林清让身体状况似乎一直欠佳,他追问几次也并没有问出什么,那种两人分手之后泾渭分明的互不相欠互不干涉的感觉滋生在他的身体各处,韩定远越发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索性再没登过林清让的门。

一连好几天韩定远掐着点的到访令林清让战战兢兢,还有一部分痒痒的爬在心口处不上不下不深不浅的奢望,所以,即便输完液之后一点精神都没有,也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做一顿略失水准的晚餐,看着韩定远呼噜呼噜吃下去,心里也觉得分外满足。

但某天离开之后,韩定远却再没来过。

即便林清让习惯了他深情之下的绝情,仍旧不太能习惯心里面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无所适从的感觉,当天晚上他又突然发起了烧,一个人躺在床上左右辗转,咬着牙忍受胸口处突如其来的刺痛,胸腔闷滞,呼吸受阻,生不如死的孤独凄惶将他包裹成蛹,一直捱到天亮,他又强撑着去了趟医院急诊。

值班的医生二话不说开了住院单让他留院观察,林清让体力耗尽,躺病床上没多久便昏昏睡了过去。

小秦感觉这些天的韩定远就像是一只行走的炸药包,走哪炸哪,吃啥啥不对,喝啥啥串味,不说话不行,可说任何话都能戳到他的逆鳞,他莫名其妙给林清让拨电话的时候又被逮了个正着,差点没被韩定远俩眼睛活生生盯出俩大窟窿,至此之后他再不敢给林清让打电话。

韩定远的临时办公室云雾缭绕和仙境似的,可他偏偏身在其中没感觉,一盒接一盒烟的抽,垃圾桶都是烟蒂。

为了阻止自己控制不住想去林清让那里的冲动,他和发了疯一样把自己关在临时办公室里处理了三天的文案工作,埋在一堆文件中连送饭的人敲门都能惹得他一阵烦躁,直到饿得心慌头晕浑身发软才晃晃悠悠拉开门,活脱脱像一头颓废却炸了毛的狮子。

等外卖的过程中,韩定远又点了支烟,满眼眶的红血丝被缭绕的烟雾熏得眼泪都漫了一层,他抽了一口将烟撵灭在烟灰缸里。

他是作茧自缚。

一晃三十二年的人生,看似都是他在自己做主,可他没能保护得了自己最珍爱的人,没能真正的脱离韩景鸿的掌控,没能真正走出家族给予他的庇护。

如今,他用五年的时光,将自己从一个漩涡以温水煮青蛙的姿态挪到了另一个漩涡。

韩定远捂着不断抽搐的胃哑声笑了笑,额间的冷汗砸在眼前桌子上,倒映着他憔悴又颓废的脸。

也怪不得韩景鸿会说,他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第七章

(一)

林清让病愈销假上班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科里主任、同事顾及到他大病初愈,为了让他保证比较充足规律的作息时间,没再给他排大夜班,这让林清很是过意不去,然而这次的生病显然对他自诩无坚不摧铜墙铁壁般的身体敲响了警钟,精力不济,体力也大不如前,尽管他心怀愧疚,但到底不敢再逞强,规规矩矩按时上下班,按时休息按时吃饭。

他没再见过韩定远,连小秦的电话也没再接过。

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相距不到千米的距离,说没有交集也就一点点可能性都不再有了。

已经到了实实在在的冬天,雪花混杂着寒风隔几天就会呼啸而来,林清让裹在身上的衣服足足厚了两倍仍是觉得寒冷,尤其是值完小夜班回宿舍的那段路,即便短,但也能将人冻成一簇神态不一的冰雕。

伊市的冬天原来竟是如此的冷。

晚上林清让又有个小夜班,他查完了房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写记录,到底是经历了大病的身体,小夜班都有些熬不住,还没写多少字他就开始连打哈欠,本子上的字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林清让放下笔揉了揉鬓角,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窗外又是风雪弥漫,映衬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还有街道上居无定所漂泊无依的人。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很突兀的响起来,林清让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估计着今天按时下小夜班的可能要泡汤了。

急诊那边收治了一个胃出血但很不配合的病人,浑身都吐得鲜血淋淋了还能腾出手脚和医生护士打架,整个急诊室都被他搅和的人仰马翻了,连完整的检查都没办法做。林清让放下电话急忙下楼,心有余悸,现在的医患关系真是可怕,上周合作医院刚刚出了一档病患袭击主治医生致人重伤的事件,发酵期还没过,他们医院紧跟着也不太平了。

林清让乘坐电梯下楼的空档仔细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这样子仓皇迎战,有没有可能落个因公殉职的下场的可能性。

但显然是他多虑了,在他赶到急诊室门口之前,医院的保安已经先一步将病人控制住了,但医疗器具乒乒乓乓砸在地上的声音依然清晰刺耳。

他拉开帘子看到治疗床上被保安一左一右控制起来病人,脸还没看清,先被窜入鼻子的酒精和血腥味刺激得鼻子痒了痒,差点打个打喷嚏。

之前参与奋战的医生护士可能依然心有余悸,站在一米之外踟蹰着,这时候林清让的个人英雄主义轰然上脑,他把心一横挪到治疗床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接诊记录,大部分自己已经被血迹糊得看不清了,可他还是看见了患者姓名那一栏模糊的字迹。

韩定远。

林清让的头轰然一懵,感觉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砸下,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才恍然清醒,一边安排护士做检查,一边尝试着韩定远作交流。

“定远,我是清让,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放开我......”

之前的挣扎消耗了韩定远仅剩的力气,他喘息着反抗,几个没有声音的字混着血沫从口中溢出,略微凹陷下去的脸颊已经成了惨白色,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缓缓掀开眼皮,红血丝弥漫在深陷的眼眶里。

“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