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1 / 1)

宋回涯顺口问道:“什么密信?”

清溪道长翻了个白眼:“浑话,这我岂能知道?小人之心度我老道了吧?”

宋回涯哭笑不得地告饶:“晚辈可不敢,道长别冤了我。”

壮汉轻咳一声提醒。

无暇叙旧,清溪道长收起脸上笑容,正色道:“夜里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我等先去处理了尸体,明日天亮再去城里搜一遍,无事便要走了。北章如今正是缺人,你事情办完了吗?办完就跟我们一道走。将梁小友一并叫上。”

宋回涯没有应答。她有些放心不下阿勉跟魏玉词。

清溪道长看出她的犹豫,语重心长地说:“宋小友,老道不是要勉强你,可你自己的名头自己清楚,你杀过多少宁国的将领?身上又背着多少赏银?你在胡人的地界,独独小心谨慎是没有用的,难道你进城的事真没人发现吗?不过是他们也觉得害怕罢了。见过旧友就该走了,多住几日,严家堡的那些人就要有麻烦了。许还要叫胡人生出戒备。”

宋回涯微微侧身,低声道:“我知道。”

清溪道长颔首,替她拿了主意:“好,明日晚上,我们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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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长街。

就在巡夜的卫兵离开之后,一乞丐打着哈欠从后方跟了过来。

他嘴里骂了两句脏话,熟稔地钻进草棚,整理了下散落的干草,将自己埋了进去。

躺下后感觉身下硌着什么东西,以为是附近滚过来的木柴,伸手摸了摸,发觉不是,扫开地面的一层浮土后,挖出个圆形的物件。

乞丐眯起眼睛,就着月色看了半天,连颜色都没能看清,只觉手感温润光滑,表面雕刻了些复杂的纹样,该是个值钱的宝贝。在手里抛玩两下,将它往怀里一揣,美美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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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亮时阿勉才回来,被人醉醺醺地抬进屋里,嘴里用胡语骂着脏话,放到床上后倒头大睡。

魏玉词用布沾了些水给他擦脸,被他一把扼住手腕。

阿勉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对着魏玉词看了许久,才松开手指,在铺天盖地的困倦中沉沉睡去。

临近正午时阿勉酒醒,忍着头疼从床上起身。魏玉词正坐在太阳能照到的窗边,拿针线缝补着儿子的一件旧衣。见阿勉醒来,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阿勉坐在床沿,呆呆注视着她侧脸上的指印。不多时,仆从端来一盘热好的糕点。

阿勉走到桌边,神色有些恍惚,吃了几口过后,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怅惘:“同我从前吃的味道不大一样。”

魏玉词说:“不是同一个人做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味道。”

她指尖在领口处细细抚摸,对照着细密的针脚走向又确认一遍,咬断线头。

阿勉放下手中糕点,心神不宁地道:“以后不要做黎儿的衣服了。我有些发慌。”

魏玉词“嗯”了一声,将手中短衣折叠平整,放在桌上。

阿勉朝外走了两步,像是酒意未散,心不在焉地坐在门槛上。

今日晴光和暖,云霏如烟,碧瓦上寒霜消融,璀璨金光照透院落,也不吝啬地流进屋舍。

魏玉词靠在窗台,小声说:“师姐昨夜来过了。”

“我知道。”阿勉笑道,“只有她会记着给我送吃的。”

他偏过头,脸上积年的旧伤被明媚的日光磨平,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模样俊俏的少年,抬着下巴,笑容恣意而热切,难得主动与人说起旧事:“你知道我是怎么进的不留山吗?是师姐带我进去的,虽不是她本意。”

第120章 “她说会的。她一定会来的。”

阿勉从有记忆起便住在不留山下。生父不详, 母亲听闻是下九流出身,活不下去,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他投河自尽, 被路过的阿婆救了下来, 从此由阿婆抚养。

他不知道阿婆多大, 印象中妇人苍老衰微、脊背佝偻,脸上布满憔悴的痕迹, 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的, 对谁都发不出脾气,像是个行将就木的风烛之人。

可她的两条细腿又异常有劲, 能背着阿勉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支撑了一年又一年。

阿勉稍大一些, 跟着她一同上街, 会有不懂事的孩童围绕过来, 追在二人身后,笑话阿婆年轻时是个娼妓。

阿婆每每见此便显露出难堪窘迫的神色,捂住阿勉的耳朵, 快步走开, 不让他听。

阿勉记得, 那年阿婆在别处捡了几只山鸡, 很是高兴, 揣在怀里小跑着带回家中。

她用枯枝烂叶垒了个鸡窝, 每日去外头翻找食物拿来喂养。

好不容易养到大了, 刚开始下蛋,一日回来, 山鸡被村人偷走,烤熟下肚。

阿婆因着此事伤心过度, 病了一场,没挺过那个冬天。

阿勉守在她床边,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喊饿,渴了就去院里打水喝,自己喝完再喂给阿婆。这样熬了两三日,喝到满肚子水饱也坚持不住,鼓起勇气,决定出门去找吃食。

他学着阿婆的模样,挎着个竹篮,摇摇晃晃地朝山下走去,半途没有力气,坐在路边休息,记着阿婆的教导,没有开口向人乞讨。只是饿得太难受,坐在原地无声地抹眼泪。

那日天也很冷,他哭着睡了过去,不久后被人拎着后衣领拍醒,对方在他耳边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阿勉气若游丝地发出一声:“饿。”

对方往他嘴里塞了块撕碎的馒头,阿勉含在嘴里,尝到微微的甜味,鼓动着腮帮,意犹未尽地舔舔牙齿,才抬头看向对面。

“你睡在这里做什么?”宋回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记得你,你不是陆姨捡来的小孙子吗?你阿婆呢?”

阿勉少时没有玩伴可以说话,反应颇为迟钝,看着宋回涯嘴唇张张合合,只傻傻地盯着她的脸,不懂回话。

宋回涯挑起眉梢,说:“真是个傻的?”

她转过身,望向身后的师父。阿勉跟着抬头,恰巧看到宋惜微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