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柠柠,你外婆走了。”电话里穆琼声音哽咽。

晁柠怔了一下,顿时手脚瘫软,感觉一道晴天霹雳把全身神经都震麻了。

穆琼还想再说什么话,可悲伤令她泣不成声,晁柠蹲了下来,紧捂着急速怦跳的胸口。

母亲那头像是被人接过了电话,晁柠听到了父亲较为沉静的声音,“柠柠,我们现在在护理院,你外婆是突发哮喘,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抢救无效了。”

晁柠泛着泪问父亲,“妈妈还好吧?”

“你外婆走得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你妈现在挺难受的,你后面还有课吗,没课就快过来吧。”

“嗯。”晁柠呜咽道。

晁柠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驾车过去。

生离死别的事情,晁柠在前几年就经历了一回,那会儿是外公去世,那时候她正在国外读博,外公生前卧病在床已有一年半载了,她得知消息时是有心里准备的,加上父母还等到青天白日才把消息告诉她,她难过但也能承受,而且还有人陪着她宽慰她,亲人离世的伤心难过很快就消解了。

她已经是奔三的年纪,早已明白送别亲人是迟早的事,只是当真正到来的那刻,悲伤仍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压得人窒息。

宽敞的病房挤满了亲戚,大家一言不发,立在床边,送老人最后一程,晁柠注视了一会儿安详如同睡着般的外婆,走到坐在沙发掩面而泣的穆琼身边,安抚母亲。

傍晚大家离开病房,到大堂外商量外婆的后事,外婆有一儿一女,大家协商后女儿家守上半夜,儿子家守下半夜,待到天亮再送老人去殡仪馆,尔后又商量谁去准备寿衣,谁去联系陵园,一切商量妥当后,亲戚们便散了。

晁柠跟母亲返回病房,穆琼红肿着眼,在床边坐下,明知已经无意义了,还是忍不住掖了掖被子,又伸手帮老母亲理一理白发。

晁柠默默看着。

相比母亲,她平静得多,并不是对外婆没有感情,而是好像自她读书工作后,跟上一辈的感情就淡了,弱联系下活成了彼此的称呼。

没有新的感情回忆,所有对外婆深刻的印象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她爱外婆。但又难以跟眼前永久沉睡的老人对应起来。

更晚一点时间,晁具卿进来问妻女想吃点什么,穆琼没胃口不想吃,晁柠也是。

晁具卿把晁柠叫到走廊说话,“我已经吩咐保姆煮个粥,等送过来了劝你妈多少喝点,不然她半夜会胃疼。”

晁柠点点头。

“对了,外婆的事你跟临勋说了吧?”

晁柠含糊地嗯了一下。

晁具卿点了下头,“那晚上他过来吗?”

晁柠支吾了一下说:“他最近碰巧忙,加班到很晚,我让他不用来跟着我们守夜。”

“行。”晁具卿没质疑晁柠的话,“明天你外婆下葬,他再忙也必须到场,这是礼数,亲戚们眼睛都看着呢。”

“我知道。”晁柠垂下头。

晁具卿又嘱咐了几句,电话响起,便走开去接电话了。

晁柠靠着墙壁放空了一下,才走回病房。

寂静的夜,孑然身影,晁柠独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睁着眼守着外婆。

刚才父亲将母亲拽离病房出去透下气,她便一个人留下。

夜深人静,人无困意下,便容易沉湎于平日刻意埋藏于心底的事中,她在想此时大西洋的彼岸,他在干什么?他夜以继日投身在实验中,孤独吗?

他曾经回答过她关于是否孤独的问题,他说可能是太过孤苦,孤独这个词对他来说显得矫情,他自幼失去双亲,穷苦了二十几年,挣扎了二十几年,步履维艰地走到今天,遇见她后才算脱离孤苦。

后来他为了理想坚持留在美国,不惜跟她分开,她质问,你是忘了孤苦的滋味了吗?他摇摇头,很理性地说,没有忘,但是从实验室给他的待遇来看,他知道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生活穷困潦倒了。她便嘲讽,很好,不会再孤苦了,终于有机会感受一下孤独了。

对于他的选择,她生气,她愤怒,她悲伤,可她无可指责。

他也许就是看准了她爱他的深层缘由,她爱他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她爱他苦行僧般的自律,对科学的痴迷,她爱他不染世俗延迟满足感。

所以,至今仍无法割舍。

晁柠猛地哭了起来。

她泪水决堤般止不住地流,哭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

直到突然间有个人抚着她脑袋,将她拥住。

晁柠脸贴着来人的腹部,她诧异仰起头,挂着泪,看到易临勋低垂着的脸,她陡然怔了一下。

易临勋目光深而晦暗地凝视着她,当他以为她会擦干眼泪,平缓情绪,不着痕迹地拒绝他的安慰时,晁柠突然抓着他衣角,头深深偎着他,又抽泣起来,他身体不由地僵了一下,随之一丝隐秘的欣喜掠过心头。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晁柠哭停了,仍埋头在他腹部,她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已经能隐隐看到他腹肌的纹理,晁柠索性拿他衬衫当纸巾,胡乱地蹭了蹭,蹭完后张手搂着他腰,脸贴着他。

她现在需要一个依靠。

易临勋一动不动,由着腻湿、潮热的感觉在腰腹积聚,蔓延全身。

一坐一站,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当穆琼和晁具卿进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一时惊讶地愣怔在原地。

易临勋率先看到了岳父岳母,稍稍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爸,妈。”

晁柠闻言连忙放开他,难为情地低了低头。

“临勋,你什么时候来的?”晁具卿先反应过来,忙问道。

易临勋略微一顿,抬手看了看表,“来了应该有半个多小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