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骁离开之后，CEO 也挥手赶走了所有手下。他忍不住又打开了电脑。病毒仍旧显示 50%被卡的状态。但斯蒂芬?杨犯罪的证据，却已经占满了桌面。他的眸色越来越暗，眼皮剧烈的颤抖。终于，站起身狠狠一脚踹向桌腿，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并做了最后决定。

他还是得把一切东西都交给老爷子，让老爷子处理掉那些该被处理的事物。

让他联系老爷子，从而找到老爷子？

对呢，^_^

第七十三章：谋士

潇尧走到 Bruce 家门口时，竟正好看到何慧辰与陈璟和离开。

潇尧不禁愣了一下。何慧辰与她的反应是一样的，脱口而出：“潇尧？来找你上司？”

潇尧指指 Bruce 的大门：“你们也来找他？”

她心中隐隐泛起不对味的感觉，但何慧辰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有点事情需要询问一下”，就带着陈璟和离开了。

潇尧看着他们下楼的背影，兀自沉吟半晌，敲开了 Bruce 的门。

客厅里，潇尧喝着茶，看 Bruce 在开放式厨房里切水果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刚刚有警察来找你？”

Bruce 笑道：“一点生意场上的事，不值一提。”

Bruce 端水果过来时，潇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Bruce 的脸色略显黯淡，似乎隐藏了什么心事。而他平时可是情绪绝不外露的人。

但潇尧不打算再追问了。她今天来，是要完成自己的事情。她不想肆意破坏 Bruce 的边界感。

这些天，她刻意花了点时间跟潇书砚待在一起。潇书砚对她突然表现出的友好，显得受宠若惊。姐弟俩去逛了公园，看了电影，还在周边旅行了一趟，又一起在家里聊天听歌，就跟小时候一样。她告诉潇书砚，年轻人要豁达一点，遇事想开一点，人生在世，除了让自己开开心心，别的都不算事。

她甚至还慎重地跟潇书砚说了对不起。她从前那扭曲心态导致的对无辜者的伤害，将会是她一生的耻辱。她真真切切地希望潇书砚能够乐观坚强地走下去，体会生命的不同风景。

在拜访 Bruce 之前，她仔细回忆了一遍，还有哪个人需要自己去告别。但想来想去，也只想到 Jie 一个。她给 Jie 发了邮件，感谢 Jie 曾经对自己的支持和帮助，并希望 Jie 接下去的生活能够一帆风顺。

除此之外，她便了无牵挂了。这一点让她充满自嘲。她这三十年的生命，好像过得比谁都忙，从天南追到海北，除了童年时光，基本没有一天懈怠。结果到头来，竟然找不到一丝与这个世界的深度牵挂。这真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她说：“Bruce，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关照。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不过我要离开了。”

Bruce 陡然抬眼，眉宇间透出难以置信，但几秒钟过后，笑容便慢慢浮现出来。他问：“跳槽了？”

潇尧也笑道：“对。我觉得那边可能更适合我。我已经完成工作交接了。”

Bruce 默默点头：“行。人往高处走。既然这样，就祝你前程似锦。当然，你这么优秀，去哪里都会有好前途的。这几年，也感谢你对公司的贡献。”

潇尧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送到 Bruce 手中：“跟你推荐一个人。以我的视角看，她对这一行算得上有天赋。希望她能成为你的得力干将。”

Bruce 一看文件首页，立刻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淡笑一声，反问：“徐晓柠？海华的那个小出纳？她跟海华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潇尧简短地回答：“解决了。”

Bruce 说：“好。你推荐的人，我自然是信任的。”

潇尧喝了口茶，低声说：“Bruce，这么多年，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栽培和关照。我真心希望......”

“行了。行了行了！”Bruce 挥手打断，啼笑皆非地说：“潇尧，你别这样。我不习惯。说不定我再做两天，也就退休了。咱俩工作上缘聚缘散，彼此安好。”

说完，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这样也好。以后我们就没有上下级关系了，就是单纯的朋友。”

潇尧看着他挥动的左手，手腕上冗长的阴沉木手串微微颤动，露出掩盖的数道疤痕。

她垂下眼帘，由衷地说：“祝你一直都好。”

潇尧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睡眠。

那场睡眠所覆盖的道路，不仅延续于空间之中，还在时间中起承转合。梦里的气氛时而舒缓时而急骤。她看到一片春天的桃花林，从半山腰的小楼门口顺坡而下，花势热烈奔放，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她小时候的情景。她又看到很多事物，县城的图书馆，省城冬季的江边，属于那年暑假的超女演唱会和公园露营。一切仿佛都是岁月静好的，却又猛一阵波动和回流，她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湍急，她站在伦敦冰冷的街头，站在阿姆斯特丹人来人往的中央火车站，无数黑影交错悬浮在半空，随时准备兜头笼罩而下......

道路的末尾，她变得惊恐而悲伤。她又看到覃文臻在那条狭长的隧道里奔跑，乌黑的浓烟从隧道的四面八方涌过来，殷红的骤雨砸入那烟雾，急速扩散开去。覃文臻的嘴大张着，对她高喊，跑，快跑......

哪怕是在梦里，潇尧基本也能临摹，生命的最后时刻，覃文臻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秦文臻如何偷偷闯入医院二层的秘密手术室，并在一叠供体资料中发现了潇尧的名字。

那一刹那，覃文臻的大脑是灵敏通透的，无数看似彼此无关的碎片通通串联起来。她想到曾在省三医院看到的形似的潇启元的身影，想到潇尧突然间被继母一家接过去，想到潇尧描述的继母家里那一系列不正常行为。

棍子狠狠砸向覃文臻后脑勺时，她正在拍照取证。她迷糊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人脸。很久以前，当她陷在那座荒淫可怕的地狱之城时，那张脸是出现过的。彼时那张脸还是青年，此刻则更加浑浊和狰狞。她在心里呐喊，这可不好，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她的小女孩还在危险中呐！她跌跌撞撞地躲避着危险，千难万难地掏出手机。她破碎的头骨下有无数思维在彼此撕咬，一团混乱，有声音在大声提醒她，报警，赶紧报警！你想搞砸这一切吗？但她的手指却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开始自行工作。

覃文臻死于理智发狂的怒吼声中。理智，完善于数年卧底记者生涯的理智，坚不可摧的理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她彻底摒弃了。她心疼地想，她的小姑娘接下来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时间紧迫，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警察，坏人，法律，正义，通通不重要了。唯有让她的小姑娘赶紧跑，抓紧每一分秒赶紧跑。

父母危险 跑

潇尧在覃文臻死去的一刻，走向梦境边缘。微弱的光亮从黑暗裂缝中透进来，微淡的视野中，是逆光的衰老的身影。呵，只有自己能看出他的衰老。不安和恐惧会让一个人快速衰老，哪怕他伪装得再天衣无缝也没用。

潇尧猛地睁开眼，仰起头，心底传来提示音：都该结束了。

潇尧被反绑双手，浑身捆得结实，坐在一把木椅上。

木椅面向被天鹅绒窗帘覆盖的落地窗，一线光束在窗帘正中的缝隙间上下抖动。那道衰老的身影身穿黑西装，头戴黑礼帽，背对她而立。

十五年，她终于直接面对了这个人。

原本邢长滨身边应该跟着徐辉的，但不久之前，徐辉已经作为重犯，被全球通缉，现在不知道躲藏在哪里。对这一点，潇尧倒是看得开的。这都是天意。把徐辉交给警察，以此获得更多的罪犯名单，谁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脑子仍旧隐隐发疼，潇尧哑声问：“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

邢长滨久久不语，似乎在酝酿一种压迫感。这对曾经的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终于，他转过身，面孔被隐没在礼帽的阴影中，问：“潇尧？AstraInsight 商业调查公司？”

潇尧愣了一会儿，方才反问：“你们是海华的人？”

潇尧想，可能徐辉曾经从覃文臻的手机中看到过自己的名字，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存在。如果现在徐辉还在邢长滨身边，那么，自己必得更费一番功夫，才能把这场戏演得像。偏偏徐辉消失了。这确实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