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锴点头:“是的。那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亲口说的。”
潇尧问:“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
顾锴闷头抽着烟,苦恼地说:“我也是被逼无奈。”
覃文臻失踪之后,就有不明电话打给他,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拿钱闭嘴,要么就跟他的猫一样那只他养了三年的猫,某天早上被发现剥皮分尸,血肉模糊一团用麻袋套着,丢在他床头。
顾锴开始痛哭流涕:“我也是没办法。你说那些人,都在暗处。我不敢得罪啊!我他妈不想死......”
潇尧问:“你的堂哥顾勋,现在在哪里?当时你是不是也说了谎?”
但顾锴却开始大呼冤枉:“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堂哥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 04 年、05 年这两年,确实出现过几次,还跟我喝过酒。但他说只是偶尔回来看看,马上还要出去的。我真不知道他去哪里。我也是听老家一帮亲戚说,他在国外发财。”
詹姆士医院,那家曾在青阳市以“小而美”著称的外资医院,已经在 2010 年停止开办。如今那几栋楼已经被转让给一家房地产企业做办公园区。
仿佛一切痕迹都已被抹除。消失的人和事,就那样彻底消失了。
接下去的几天,潇尧试图寻找那个笔记本上列举的“财主”和“菜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笔记本上只有姓名,甚至有些姓名还是小名,除此之外,既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联系地址。
最终,潇尧寻访到一个名叫“欧阳明”的“菜人”的具体信息。欧阳明在本世纪初时,还是个职高学生,于 2002 年 4 月份辍学,之后下落不明。
潇尧找到欧阳明位于青阳市禾丰路附近的家,那个地址距离詹姆士医院竟然还挺近,但那家人早已卖了房子移居他乡。对面的住户,一名退休工人,神秘兮兮地告诉了潇尧一些事情。
退休工人说:“这家以前住着的老欧阳啊,跟我还是棋友,我们关系不错的。要说这老欧阳的命也挺苦,老婆去世得早,留下一儿一女,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那女儿倒是争气,考了市一中,后来还考了好大学,据说还出国留学了。就那儿子,唉,明明那孩子,忒野,不听话,让他念书不好好念,偏要跟一群二流子混。后来背着他爸辍了学,说是要去沿海闯荡,把他爸气了个半死。”
潇尧问:“后来呢?”
退休工人说:“生病去世了啊。你不知道?”
这倒让潇尧有点惊讶。之前她并没打听出来欧阳明的最终结局。
退休工人露出惋惜的神色:“03 年夏天不到那会儿,听说欧阳明得了病,躺床上了。我还买礼物上门慰问咧。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他爸之前还带他去了趟省城医院治疗,但估计没啥效果,也没留住那孩子。唉,也是可怜。”
潇尧问:“他们也没透露,欧阳明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
退休工人说:“这种事情,哪家会到处宣扬啊?无非就是那些绝症呗。不过那老欧阳在儿子去世之后,确实是伤透了心的。给儿子办丧事时,他大概是悲痛过度,气血冲脑,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刀,就嚷着要去砍人。当时好几个人压着,都差点没压住。”
潇尧问:“砍人?他要砍谁?”
退休工人说:“都说了,他那是悲痛过度,失心疯了啊!能砍谁?砍那该死的‘命’呗!”
潇尧默默点头,又问:“欧阳一家现在搬哪里去了?”
退休工人摇头:“欧阳明去世之后,老欧阳整个人都被抽了活气,遇人也不说话。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女儿搬走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退休工人正说着话,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从楼梯口爬上来,嘴里问着:“爸,家里来客了?”
他还以为潇尧是去他们家做客。
退休工人急忙解释:“啊,不是。她过来打听一下你欧阳叔叔一家的近况。对了,田宇,你这会儿怎么回来了?单位里放假了?”
名叫“田宇”的青年,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听到说潇尧在打听欧阳一家的消息时,他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下,又带点警惕地看向潇尧,质问道:“你问他们家做什么?你是他们家什么人?”
潇尧只能敷衍:“我是欧阳明的初中同学,以前关系不错。这次回来,本来想联系他来着。”
找到青阳市赵处长一家时,已经是 2015 年 11 月。彼时潇尧已经入职了商业调查公司。
潇尧对文质彬彬的赵处长并没有客气,直接递给赵处长一个文件袋。赵处长翻看了文件袋里的东西后,脸色就变了。
搜集一个公务员的受贿记录,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她不仅找到了证人证词,她的“倒卷云”也读取了赵处长的大部分私人社交和银行流水记录。
她冷漠地逼视着眼前不断冒冷汗的男人,问:“2004 年 7 月,你老婆是不是做过一次肾移植手术?是不是有个叫铁虎的人找过你们?”
赵处长虽然不知道她打听这个做什么,但形势所逼,也只能坦言:“当时那个叫铁虎的人说,只要交了钱,一切他们都包办。”
“在詹姆士医院做的手术?”
“不是,在省三医院的泌尿外科三科。出院小结和手术记录都还在,我可以给你。”
“除了铁虎,还有谁跟你们联系过?”
“没有。铁虎说了,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你再想想。或许你漏掉了什么。”
“真的没有。”
“那好,”潇尧隔着圆桌,上身微微往前倾斜,逼近赵处长:“你能不能说一说,詹姆士医院停止开办之后,所有资金都流向哪里了?他们后续往哪里发展了?”
赵处长瞪大了眼:“这不能......”
潇尧打断了他:“你以前工作的部门,多少掌握一点这方面的信息吧?”
赵处长艰难地说:“这件事并非我管。我对那家医院之后的去向一无所知。真的。”
潇尧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文件袋,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都是一个部门的,能有多难呢?那么大一家医院,总不能凭空消失吧。他们把资金回笼之后又流向了哪里,整所医院后来又经历了什么变迁,这些你总能打听出一点。”
赵处长擦一把额上冷汗:“你这强人所难了。我的权限并不够。”
潇尧说:“半个月时间,应该够了。打听一点不算太难的消息,换你平安退休着陆,想想就划算。”
十天之后,赵处长带来了潇尧想要的消息,甚至还给了一点有用的建议。赵处长说,这件事要想查得彻底,可能得去一趟国外。
第六十章:孤勇者(1)
2017 年初,潇尧在巴黎跟踪两个白人女子。那是两个在巴黎街头随处可见的女性,高挑,身材保持得良好,法式蓬松卷发,穿廓形风衣、直筒深蓝牛仔和马丁靴,从头到脚散发着法式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