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尧摇头:“你去吧。今天谢谢你。”
李林又问:“那你晚上吃什么?你爸是不是也不在家?”
潇尧起身,挥挥手,又对李林道了声谢,说了句“下次请你吃饭”,就独自离开了。
潇启元给她新租的房子,离这里并不远,只需要走过两个路口。她途径一个精品店时,透过橱窗往里一看,冷不丁发现货架上挂着娃娃吊坠,冒似与杜彦佳的那个是一样的。
她走进精品店,买下一个吊坠,正要离开时,透过玻璃门,竟然看到杜彦佳就在马路对面。
杜彦佳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对成年男女,应该是她的父母。杜彦佳低着头慢慢行走,没过一会儿,几人都停下来,男人站到她对面,看上去正对杜彦佳说着什么。
猛地,男人扬手,给了杜彦佳一耳光。
那一耳光应该打得不重,因为并没有吸引行人停顿,但潇尧也看清了,那确实是一巴掌。
杜彦佳的头垂得更低。男人又说了一阵子话,便转身自顾自往前走,杜彦佳和身边的女人都跟了上去。
潇尧愕然看着那一幕,无端端又想到她弄丢杜彦佳吊坠的那个晚上,杜彦佳脸上弥漫的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大周假过后的周一,潇尧晚上回寝室,就在天桥上被几个女生堵住。潇尧因为留在教室多看了会儿书,回去得晚,别的同学基本都已经回寝室了,所以几个女生堵住她时,周围是一片寂静。
潇尧环顾一圈那几个女生,有同寝室的,有别的寝室的,也有别的班级的。她说:“走开。”
为首一个陌生女生说:“你怎么这么贱?到学校来不是读书的啊?来勾引男人的啊?”
潇尧问:“你呢?来当太监的?你家皇帝都没急呢,你乱叫什么?滚。”
女生伸手就要抓她的头发,被她挥手打开,另一个女生猛一推她的肩,她踉跄退后两步,缓过神来,扑上去就去掐女生的脖子。
她用的是双手,掐的也用力,女生发出恐慌的尖叫,另外几个一看这阵仗,也有些慌了,七手八脚去掰她的手。她咬紧牙关,就是不松手。
有人说:“去告诉教导主任!她打人!”
潇尧低吼一声:“谁先动手?谁堵我?”
她吼完,拼尽全力一推,那个女生被她推倒在地,惊愕过后,嚎啕大哭起来。
潇尧轻蔑地哼了一声,拨开众人,独自往寝室走去。后面传来骂声:“破鞋!跟你妈一样!”
潇尧回到寝室时,杜彦佳正半躺在床上看书。杜彦佳看了她一眼,漠然移开视线。没过多久,在天桥上堵她的两个女生也进了寝室,恶狠狠地瞪着她。潇尧拿了热水瓶和盆,准备去洗手间洗脚,才发现明明打好的热水,不知道被谁倒掉了。再一闻自己的盆,有股说不出的难闻的味道,不知道被人涂了什么。
她把盆扔进走廊的大垃圾桶,用冷水冲了脸刷了牙,上床睡觉。
这次冲突过后,潇尧在校园里还是经常会看到李林。李林每次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进行简单的问候。很多时候,李林并非独身一人,身边还跟着一群朋友。那些男生看到两人之间“嘘寒问暖”,都会露出暧昧的笑,甚至忍不住开口调侃。
有一次,一个男生说,老李,你可真是只见新人笑啊。
潇尧后来又跟李林出去过几次,都是为寻找覃文臻的踪迹,但都无所收获。慢慢的,她也丧失了对李林的兴趣。她知道李林是个好男孩,也提供给她了诚意的帮助,只是她确实无法对人际交往产生兴趣。与任何人走得太近,都会让她感觉不安全和疲累,对李林如此,对弟弟潇书砚也是如此。她只想找到覃文臻。
期中考试后,学校开运动会。潇尧回寝室换衣服,将柜门钥匙忘在了床铺上。当时整个寝室只有她和杜彦佳在。杜彦佳因为痛经,请了假在寝室里休息。两人谁也不说话,都当对方是空气。
彼时,两人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潇尧继上次被围堵之后,又遭遇了几次被人质问、围堵和咒骂,寝室里的牙刷、热水壶和毛巾也时常被人动手脚。而杜彦佳对此不闻不问。仿佛那些找潇尧麻烦的人,并不是为了给她打抱不平。有几次,潇尧在楼道或者操场角落撞到一伙人暗中议论自己,而杜彦佳也在那些人中。杜彦佳抬头瞥她一眼,眼神冷漠。
潇尧参加完长跑比赛,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又返回寝室去拿。她走进寝室时,杜彦佳已经不在了,寝室里空荡荡的。她拿了钥匙,又打开自己的柜门去取点零花钱。然而,一打开门,她就愣住了。
柜子里乱糟糟的,明显被人翻动过,连叠好的内衣和袜子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她猛然想到什么,如遭电击,手忙脚乱地去翻柜子最里面的背包。她那瞬间燃起的不祥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背包也被人动过,缺失了好多东西。
潇尧回到操场时,脸色惨淡而愤怒。她走向赛场边缘围观区人群中的的杜彦佳,冷声命令:“东西还给我!”
人群立刻被吸引,杜彦佳身边的同伴见来者不善,伸手就去推潇尧,但被潇尧提前制止。潇尧抓住那个人的衣领狠狠一甩,将人往一边甩了好几步。潇尧再次看向杜彦佳,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东西还回来!”
杜彦佳目睹她的一切反应,不耐烦地说了句:“神经病。”转身就要走。
潇尧一把抓住对方的上臂。力气之大,差点将杜彦佳拖倒。周围人发出惊呼,有人伸手想制止潇尧,但被潇尧不顾一切的嘶吼吓退了。潇尧再也按耐不住,对杜彦佳尖叫起来:“东西还给我!你贱啊!要偷也偷钱!”
她的钱包完好无损。被偷走的,是覃文臻最后送她的那一套笔墨纸砚。
杜彦佳也火了,一边推潇尧,一边大声质问:“你有病吧!乱咬什么人?”
潇尧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般涌了出来,哽咽着,声音仍旧尖利:“手不干净!怪不得你爸当街打你!就该打死你!”
“啪!”一声巨响炸开,潇尧的整片左脸顿时失去知觉,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都跟着天旋地转起来。她终于失去最后一分理智,扑上去将杜彦佳扑倒在地,也一耳光扇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父亲
杜彦佳的父亲杜泽生,那个身材高大、文质彬彬的男人,出现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时,首先看了潇尧一眼。那一眼并非气恼,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又复杂难解得很。潇尧无端端怔忡了一下。
她并非惧怕杜泽生,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个男人带给她一种黑茫茫的不安定感,令她想到第一次见到沈珏时,蒙在沈珏脸上的那层黑色雾气。
潇尧没有家人到来。她的父亲潇启元带着弟弟潇书砚,已经去了省城。市里的房子已经被潇启元用最快的速度,以市场价格的三分之一售卖了。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轮流给潇启元打电话,都没有打通。
教导主任气急,厉声命令潇尧:“赶紧找你家人过来!要不就直接给处分!”
班主任对此却只有无奈。眼前这个成绩优异、沉默寡言的女孩,其家庭关系的怪异程度,着实令她难以理解。潇尧的父亲好像从来不担心女儿独自一人在市里,会遭遇什么危险。上次沈家那群亲戚大闹学校,潇尧的父亲也从头到尾没出现过。
班主任小声提醒教导主任:“杜彦佳的家长已经来了。先说事儿吧。”
教导主任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对杜泽生讲述下午发生的事情。杜彦佳和潇尧站在角落里。两人都头发凌乱,脸颊发肿,潇尧的唇角还破了,上衣扣子也被扯掉好几颗。
教导主任一边讲述,杜泽生便缓缓摘下眼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灰色眼镜布,小心翼翼地擦拭镜片。潇尧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杜彦佳打了一个寒战。等教导主任讲述完时,杜泽生已经重新戴好眼睛。他小声而有礼地表示歉意:“对不起,是我管教无方,让老师们费心了。”
他扭头,终于看向自己的女儿。杜彦佳的脸色变得涨红,那红色滚落进双眼的煤窑,变成灼烧的恐慌。甚至连潇尧都被那股热力笼罩住,内心的怔忡再度袭来。杜彦佳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将那恐慌生生压下去。
杜泽生对着女儿扬了扬下巴,不疾不徐地说:“去,把门打开。”
潇尧疑惑期间,杜彦佳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话地打开教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