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警察用一种严肃而冷静的目光盯着她，说：“潇尧同学，你现在需要跟我们去趟警局。”

第二十七章：厂房

下午开会时，何慧辰总有点心神不宁。

这几天她的妈妈因为胆囊结石住院做手术，转移了她很大一部分注意力。瞿昊的死亡案件，她只能暂时放慢节奏。但不知为何，连着几天，心中好像总有影子浮动，提醒着她，她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但当她想要抓住那些影子时，一切又归于枉然。

开会时，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一散会，陈璟和就冲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往办公室走。看来这家伙又有了新思路。

但就在这时，何慧辰脑中猛然灵光闪过，前几天那些飘忽不定的影子，快速在头脑中汇集、聚焦，直到焦点浓缩到某一则公司内部报道中。

何慧辰一拍脑袋，大喊了一声：“我靠！”

她顾不得身边的陈璟和了，径直冲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前些日子走访海华时，拷贝的那些公司内部报道，从里面翻出一篇介绍海华公司在本世纪初发展轨迹的文章。

她用手指划着那一行行文字，快速寻找，几秒钟之内，就寻到那一段相关介绍，以及所配合的照片。

“2004 年，公司在蓬斛区建立制剂部，致力于药物剂型的研发与优化。至 2006 年初，因公司内部架构调整以及业务需要，该搬迁至向阳高科技工业园区......”

蓬斛区，就在本市西郊，也就是瞿昊的尸体被发现的那片区域。

何慧辰指着照片中的“海华制剂部”，问陈璟和：“你仔细看看，这个位置在哪里。”

只见照片中挺立着几栋尚未完工的白色大楼，大楼后面围着绿色安全网，也正在施工。

何慧辰又指向绿色安全网外的白色标识，问陈璟和：“看出来了吗？”

白色标识牌上用黄色字体写着“兴业房产”。看陈璟和还是不明白，何慧辰解释道：“这个‘兴业房产’，你上网查一下，就是 2003 年在西郊蓬斛区开发的一个楼盘，本来打算打造成高端生活区的。结果还没开始，兴业公司发生了一些奇葩的内部竞争，楼盘就被放弃了。后来那片地就一直荒着。”

她对着陈璟和缓缓点头：“没错，就是瞿昊出事的那片荒地。”

陈璟和恍然大悟，指着那几栋还没完工的楼房，不可思议地喊道：“啊呀，这几栋楼，莫不是就是那个破厂房？”

瞿昊被抛尸的那片荒地，周围空无一物，除了那几栋破旧的厂房。当时他们并不知道那几栋厂房的归属。这下搞清楚了，原来那些被遗弃的房子，是海华公司制剂部的前身。

何慧辰与陈璟和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他们真的可能漏掉了重要线索。

瞿昊的那辆黑色大众，至今都没有被找到。根据 11 月 18 号深夜的监控视频，那辆车在某些路段一闪而过，断断续续留下一点痕迹，但之后就像完全蒸发了一样，任警方怎么追查，也查不到最终停车点。

现在看来，有可能凶手开着车，往远处晃了一圈，又避开监控绕了回去，最终藏进那几栋破厂房内。

陈璟和皱眉道：“当时我带人去搜过那几栋厂房，里面也没什么啊。难道还有什么暗室？”

瞿昊的尸体被发现的前几天，一队城市青年开着车，到那几栋厂房前搞了个篝火烧烤聚会。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破坏了原本由黑色大众留下的痕迹，导致警方将重心偏离了那几栋厂房。

何慧辰说：“你还真说对了，保不准真有暗室。我们得去找个了解那几栋楼结构的人。”

何慧辰最终找到的，是一名被人喊“李叔”的退休工人。李叔从本世纪初开始，在海华公司做了 6 年的后勤人员。曾经海华的制剂部还设立在蓬斛区时，他在后勤部负责仓库管理和科研材料回收工作，每天奔走于各个楼层之间，回收整理那些废弃材料。

何慧辰一说事情的大致经过，李叔立刻就明白了。他找出一张白纸，就在茶几上对着何慧辰画了起来。他画的是制剂部的构造简图，边画边解释说：“那几栋楼，据说公司原本准备转手出去的，但没人接盘，最后烂手里了。估计亏了一大笔。警察同志，你看这几个地方，本来都是地面停车用的，后来硬是改成了小仓库，前后都用墙面围了起来，还加了顶，入口在 2 栋一楼大厅内。”

他继续讲解着：“从这个入口进入，里面有个小楼道，楼梯间是用来堆器材外包装用的。其实里面空间还挺大的。我记得公司搬迁时，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材料留在楼梯间里。所以，你想，如果把车往那里面一停，再用那些材料一挡，是不是就完全遮盖了？”

听李叔这么一解释，何慧辰直在心里感叹，果然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她诚恳地邀请李叔跟随警方一起去现场，进行搜查工作。

离开李叔家之前，何慧辰看到客厅电视柜上摆着一张照片，是李叔跟几个身穿工作服的同事一起拍的，背景正是曾经的制剂部科研楼。何慧辰将照片拿到手中，仔细查看，李叔在一旁解释说：“对，这就是 05 年底那会儿，我们几个好哥们儿在那里拍的。”

何慧辰看了半天，最终一指照片中的某个人，问李叔：“这个人您认识吗？”

李叔辨认了一会儿，却摇头。

因为何慧辰指的并不是跟李叔一起拍照片的同事，而是一个不小心被带入照片的“背景人”。那个“背景人”站在二楼走廊，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正跟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谈笑风生。

照片拍得挺清晰的。何慧辰最终确认，那个“背景人”，就是中年时期的瞿屹鸣。

搜查工作进行得出奇的顺利，警方根据李叔的指点，打开 2 栋一楼大厅内部的门。那个门的宽度，正容一辆小车通过。紧接着，进入黑暗的楼梯间，扒开一堆积满灰尘的硬纸壳，就看到藏在里面的黑色大众。

何慧辰的心都蹦到嗓子口，激动的感觉令她微微眩晕。旁边的陈璟和早就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我靠！太鸡贼了！”

一楼大厅内部的门原本是锁着的。也就是说，藏这辆车的人，不仅对这栋楼的构造很了解，极有可能，手里还握着这栋楼的钥匙。

黑色大众里被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材料。很明显，开车的人想用这些东西彻底破坏车内的痕迹。而这个做法很明显是管用的。技术侦查科的人忙活了半天，也没提取到什么有用的痕迹。侦查科的人推断，开车的人在往车内塞这些东西之前，已经将车内仔细清理过一遍。

何慧辰仔细地观察着车内状况，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视野里一闪，针尖一样刺向她的注意力。她小心翼翼地蹲下，侧着头，用手机里的手电筒照着，凝视着副驾驶位的座位下方。

在那个角落，静悄悄地躺着一粒银灰色的扣子。

何慧辰看到那粒扣子时，记忆里突然划过几道微小的痕迹。直到侦查科的人将扣子收入物证袋，何慧辰被那种似曾相识之感裹挟着，愣在原地。

下班后，何慧辰去医院里看望母亲。

母亲基本已经康复了，过两天就能出院。何慧辰坐在病床边吃晚饭时，晚上查房的医生走进来，一看见何慧辰，先是一惊，随即热情地用家乡话招呼起来：“何慧辰？是你啊！”

何慧辰跟对方的反应一样，在惊讶过后，立刻起身迎接：“哈！吴磊啊！这也太巧了！你不是一直在 W 市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两人是高中同学。吴磊当时是他们班的班长，跟何慧辰做了很长时间的同桌。去年过年时老同学聚会，两人还见过面。

吴磊说：“读书读完了，跑出来混饭吃呗。再不做点事，都要穷死啦！”

吴磊今年刚刚医学博士毕业，应聘到了这家医院。

何慧辰笑道：“看你说的，高材生都穷死，让我们怎么活。哦，对了，你不是那个啥，移植科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吴磊说：“嗨，哪分得那么细。以前是泌尿外科，跟导师做过几场移植手术而已。现在进普外科。瞎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