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1)

春夜暗渡 沈煜沈煜的 2370 字 7个月前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阴冷之地,他心头的冰霜兀自消融,生出涓涓暖意。他的婼婼当真不听话,只顺从本心。

她没有一走了之,他没有被抛下。

白芷的模样在脑海浮现,他闭上眼,隔空轻抚。从前,她确实只会耍些小手段,而如今,她在城外煽动的风,已经掠进了京都卫。

这般蜕变,沈煜亲眼目睹,有幸奉陪。

京都卫狱外,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车上熏了艾草,装点着黄符与青面獠牙的面具,想来是去庙会做祭祀的巫师。

行人纷纷敬让,近来京都混乱,人力单薄之时,便会祈求神明垂怜。

白芷透过车帘见到此状,无奈叹息,再大的靠山也有崩塌之时,她的希望必须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满福见她心事重重,劝道:“干娘,您别担心了,字条想必干爹已经瞧见了。”

南寻不悦地撇了撇嘴:“娘娘,您这就是厚此薄彼了,您为了吸引国公爷的注意,不让他察觉庙会,怎不想点好主意,偏让我家爷演苦肉计。花蕊上抹的毒再有分寸,也是伤身子的啊!”

满福抬手捂住南寻的嘴:“别嚷!你是怕街上的人听不见?!东西我们只管送,做与不做还得自家爷自己掂量,他既做了,便是他自己认头的,你怨我干娘做什么!”

车上吵的不可开交,拌嘴倒是久违了,有几分像从前。白芷默默瞧着,不由得勾起几分笑意。

只是这偷来的闲适很快消散,刘桂儿停下马车,低声道:“拜月庙到了,几位请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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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今日是阴历十五, 每逢满月之日,拜月庙都会办一场法会,祈求月神保佑。

入庙的信众皆以月白色面具掩面, 白芷透过车帘瞧了片刻, 当真辨别不出哪个是西北边军的细作。

人流如潮,涌入庙门。白芷命刘桂儿在外接应, 带了满福、南寻一同入内。

香火气味扑面而来,庙中央雕立着月神像,供着鲜花瓜果, 撞钟声回响了三下,散在四周的信众纷纷聚拢在月神像前, 双手合十,双膝跪地。

白芷三人只得效仿,跪在了最后一排。

这时, 便看见白衣主教从藏经楼行至神像下,身后随行四位护法弟子。白衣主教手持法器, 每背诵一句经文, 便敲击一次法器。

他声如闷雷, 撼动人心, 信众自觉跟着背诵, 一时声响震天,颇有气势。白芷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 除她之外,旁人都无比虔诚, 无半点异样。

茫茫信徒中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何其困难, 转念一想, 既然对方约在此处见面, 必定有法子认出她。

白芷强迫自己镇定,开始默数敲击声,直至响了三千六百五十二次,白衣主教才道:“今日诵经已毕,庙中照例给大家准备了签纸,可将心愿写在其上,放进月神像前供奉。”

说罢,四个护法弟子遍逐排分发签纸,白芷跪的双膝酸痛,强撑虔诚。半晌,护法弟子才越过人山人海,把签纸发到她手里,只是她明显觉得有一个纸团被遮在了签纸之下。

行至无人处,白芷才敢展开细瞧,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净心阁。

满福恍然大悟,道:“原来细作不在信众中,而是庙内的师父。这净心阁是有困惑的信众与师父单独会面的小室,因人多,每个信众在室内最多待一炷香,待月上升起,便要进行祭祀典礼。”

说话间,净心阁外已排起了长队,白芷顾不得多想,只得赶紧过去。又苦站了个把时辰,才终于进到小室中,陈设极简,只有一张案台,两把椅子。日光被厚重的窗幔遮蔽,只透过丝丝缕缕的光亮。

眼前忽的昏暗,白芷只好摘下面具好看清些,不料,那人已开口道:“多谢娘娘肯赏脸前来。”

白芷定睛细看,看穿着打扮,此人正是方才塞给自己签纸的那位,年岁看着三十出头,脸生得白净,手却如刘桂儿一般粗糙。

他点燃线香,给暗室填了一星亮光。

“娘娘勿怪,眼下局势不明,我才安排地谨慎了些。”那人继续道,“既然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就直言了,我家将军是西北军统帅,想知道司礼监掌印太监究竟与镇国公是何关系?”

白芷怔了怔,这也有些太过直接了,可对方捏着遗孤们的命,又知晓她同沈煜关系匪浅,确实足以居高临下。

线香的火光忽明忽暗,灰烬散落,像尘埃蒙心,白芷藏起忐忑,冷静回应道:“我听说西北军有不少李家故旧,可圣上还得西北军镇守边疆,想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不会殃及你们。至于司礼监,更是同西北军无甚交集,我实在不懂,您打听沈煜做什么。”

她声线平淡地像个局外人,那人却面露慌张,虽只短短一瞬,还是被白芷尽收眼底。相比沈煜,旁人的神色并不难读懂。

那人道:“若他与李家无关,为何多年照看遗孤,又为何偷运铜矿到军营。眼下圣上不理朝政,官道运矿,便会被层层扒皮,没了铜铸造兵器,如何抵御外敌?这几年,总有人偷偷往军营送铜料,品质极佳,我们也是因救下遗孤,才知晓送铜矿之人正是同个丝绸商队。”

这些倒是头次听闻,但一面之词,仍难以让白芷信服。

线香已燃至底部,那人见白芷仍面不改色,竟解松一闪,欺身而来。

这是何意?白芷惊愕失神,未及躲避。

骇人之事并未发生,只见那人亮出了左侧肩胛骨,反手持刀生生划破了皮囊。没有一滴血,当真只是层皮囊。

这层假皮之下,裸露出真相,线香的光打在其上,映出明晰的纹路。

白芷眸光一滞,一眼就认出那个烙印三足金乌。

“末将名叫李镇,是李家军的未亡人,敢问娘娘,司礼监掌印可与我一样?”

京都,靖国公府。

府兵人员更替了数次,楼淮安从各处调拨来绝对可信的人手。

白芷哪肯真的害了楼染,多喝些水,那毒自然化解,好在楼染在勾栏惯会做戏,眼下也瞒得过大夫。

他甚至佯装父子情深,哄得楼淮安调来芳姨照顾起居,还可以每日在附中略散散步。能与芳姨相见,便更易得知白芷的消息,眼看白芷独自奔波,他更觉愧疚。

若害死镇国公的人当真生身父亲,他势必不可坐以待毙。

楼染假借散步,已察觉出国公府多了两处禁地,一是软禁他的暖阁,二是楼淮安的书房。他几次想接近,可身后总跟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府兵,甚是麻烦。

倒也不是打不过,奈何两手空空,楼淮安把他的家伙式悉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