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很会照顾人,也很能折腾人,做到底须得一夜起步。为了不耽误第二天工作,周内两人性事的频率极其健康克制,一到两次,历中行在上面,或是用手。可朝人要了多少,周末总得连本带息还回去。
第一个周五没忍住,次日去黎永济那里罕见地迟了大半天。做完蒙头大睡,还忘了打招呼,让老师好一顿提心吊胆。历中行没敢说是春宵帐暖忘早朝,囫囵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关,随后深刻吸取教训,将“伴侣开放日”定到周六晚,为此姚江甚至推了一场业内的交流酒会。饶是历中行身体素质好,声带面前却也人人平等。羞耻心虽在,实在压不住不喊。周一揣着润喉糖开工,队员还以为他去和哪家施工方拍桌子吵架了。
71 答辩
71
河梁大学本届研究生答辩开始前,历中行回了一趟教研组。
办公室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组长抬头看到他进来,隔着案牍遥遥一举保温杯,“中行这学期惊心动魄啊。”
历中行冲他笑笑,未置一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他长期不在,学校安排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公共物品,除了学生交的期末论文、小组作业,还有些其他老师落下的零碎。人一过去,便有目光陆续追上,看到自己的赶紧起身去取,顺便跟历中行寒暄几句。
到点开会,主要就是期末的准备工作。盲审安排,线下答辩分组安排,兼及传达学院指导精神。散会后,教汉唐考古的彭老师追上他。两人不熟,聊了一会儿,对方话题却一个接一个,似乎有事。历中行想起来,前几天他还在群里关心过自己,于是主动从人来人往的走廊转到教学楼尽头设有座椅的角落。
彭学立这才说,他在申请个人领队资质。
田野考古项目由领队负责,要得到国家承认,首先须领队申报,经主管部门初核,最后上级批复。
这个过程中,领队的个人资质是自主开展项目的必要条件。申请个人资质,又有毕业院校的团体领队资质作为初级门槛。一般来说,出身考古专业,只需本、硕、博院校其一具有团体资质即可,然而俞省考古机构遍地,竞争激烈、名额有限,已经卷到了本科及工作单位必须都有团体资质,申请才不会被筛掉。
彭学立本科出身平平,当年填报志愿时,根本没有渠道了解这些行情,如今四十出头,事业有成,仍思进步,反被十八岁做下的选择绊住了脚。
除了一条条凑履历资历,就只能参加国家文物局与一流考古机构合办的专业培训班,好比官员到党校进修,也是名额宝贵,队排长龙。彭学立正是为此而来今年的培训班,是徐怀同主任负责。
历中行引他坐下,本以为是自己帮得上的忙,结果一听,原来想借他人脉走后门。心下无奈,推脱说徐主任是与黎永济有旧,自己属于晚辈,说不上话,委婉拒绝了他。
祁望去了洛安,Abel被遣返回国,姚江身边无人,参考祁望的意见,提拔了拓展部的年轻经理小闻做助理。这人办事如小祁所言,十分得力,但一周相处下来,姚江发现他积极性远不如前面两位,并不服气这次职位调动。
很好理解,人家原本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话事人,这一下子虽然升职,却是听命于人,代其行事,有心理落差也挺正常。打工人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儿,把分内工作做好,没什么可指摘的。
两周后姚江自己看见唐曲申复任的消息,发现小闻并未第一时间提醒,终于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交代过关注洛安的动向,如果连一把手的动向都没关注到,还能指望注意什么水下的变化?
暂时没空管小闻的心态问题,只这天下班时,姚江叫他开车。
小闻调职以来仅在公务上当他司机,还没去过老板家,听人报了个地址,便拿出手机导航。字还没打完,姚江说:“往前两公里,右拐上临西大道,沿河直走,大门口是玻璃廊桥形建筑。”
小闻讷讷应了一声,挂挡发车。
他清楚自己哪里疏忽,不过洛安并非现阶段的重心,又不在河梁眼皮子底下,觉得自己倒也情有可原。
到了楼下,姚江下车,中型商务调头返回。
才走三四步,察觉身后有异动,还没转头,先被人从后面环上来。身形相仿,胸膛温热,手覆着硬茧还是修长,摸到腰间,隔着薄薄的衬衫清晰可感。
“中行,还在外面。”姚江停下来笑,捉住他的手,偏过头擦着历中行侧脸说,“今天这么早?”
“今天答辩,从梁大回的。”历中行捏了一把他的腰,纤薄面料裹着紧实的肌肉,滑不溜手。意犹未尽地放开,跟他并排进电梯间,一本正经地皱眉,“刚从车库过来就看见你的新助理,怎么回事,助理越挑越年轻了?不早点回都不知道。”
“谢谢提醒。”姚江抬眉,按完楼层,手就握住他,“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历中行忍俊不禁,回握他。
“怎么了?答辩。”姚江把人逗笑了才问道。历中行不是控制欲强爱挑刺的性格,开他助理的玩笑,有给自己调节心情的迹象。
“一个学生,盲审都过了,今天被挂了。要等二辩。”他说。
72 学坏
72
“他写《圻河中上游龙山晚期遗存的文化因素分析》,以瓦店和王城岗遗址为例,最后一部分拔高了一点,论述中原中心历史趋势的形成。彭学立说这两个例子不足以归纳总结这个分论点脱离文本对共性和个性的探讨一味凑数量,这不是故意找茬吗?彭教授研究汉唐,本身不是这个方向的,我要是让他写,他也写不了。”
历中行坐在池边扶梯上,半浸在水里。清澈池水映出四面瓦蓝的瓷砖,一波一波推涌到池壁,经过他的身躯时,摇荡着濡湿了宽阔紧绷的胸膛。泳池顶部匀散的灯光落下来,那片皮肉反射出光滑润泽的质地。
“其他评委也认可?这事不能一个人决定。”姚江近前拂了一下水,波澜顿时高涨,涌上历中行肩头,在他端直的锁骨上逗留,积了一小洼。
他没留意:“我们有不成文的规定,为了严格公正,每组必须挂一个。我问何辛,何辛说他们组质量不错,没有哪个绝对要挂。那这样的情况,其他老师彼此都熟,刚好有我一个外人的学生,就挑软柿子捏吧。”
姚江伸手去引。皮肤浸过凉水,指腹愈显得热。触到那片凹窝,引水流向下,划到胸膛中央浅浅的沟渠,没入水中往侧边移,虎口一贴,动作极自然地轻轻捏按。
历中行瞪他,擒住身前的手臂往自己身旁拉了一把。不敢动作太大溅起水花,扫一眼几米外泳道上的旁人,低声说,“干嘛,你也当我软柿子啊?”
外面硬,里面软。姚江轻笑一声,游刃有余往水里卸去力道,停在他身边说,“就算二辩过了,你也觉得对这个何辛不公平,是吗?”
“嗯。那天我拒绝彭学立的时候他都没表现出不高兴,还是和和气气走的,怎么事后搞这么蠢的报复。我们这行,一块地方就一个小圈子,往后说不定还要共事,他开罪我有什么好处?”泳池里人少,半天才有一个往扶梯这里靠近,历中行站起来往旁边划了两下水,仍贴着池壁站在下半部分一阶突出的边沿上。
姚江随他到一旁,在水里牵他的手:“因为对方认准你不会在公事上挟私报复。”
历中行哑然。
“想怎么讨回来,就去。”姚江摸一下他还干爽的鬓发,用手指往耳后梳。并不顾忌被人看到。
历中行浑身放松,有些疑惑地看他。瞳孔倒映池水,黑中洒银。
姚江感觉到历中行在轻缓的动作下逐渐松弛,额头舒展,眉眼流露出舒适的神情他也是最近才发觉,对方太过完满,反而隐隐掩盖了童年的缺失。这种缺失并不体现在心理上,而在于亲密接触。
黎永济以老师自称,那么他在历中行小时候,或者对“老师”这个称谓初有概念之后,仍会像父母一样摸着头称赞他,揪着耳朵责备他,以及抱起他让他坐在肩头吗?
历中行在郭恕那里受到的打击,很难不追溯到这个称谓上他对“老师”这个角色,特别是这种一对一的导师,大概有一种超越师生的信赖,所以才会毫无防备和畏惧地对一位泰斗级的权威坦诚性向。
黎老师没有养育过孩子,为了不让孩子夜里掉下床,宁愿用枕头被子搭“围城”,也没想到更简单的方式:把他抱在怀里睡觉。又或许想到了,但没有选择这么做。那样确实太辛苦,一晚上惊醒很多次,睡眠破碎,必然会影响第二天上班,寻常人家也是夫妻两个轮换守夜。
历中行无疑有着健全的人格。姚江却渐渐在下意识的亲密接触中意识到:拥抱,抚摸,亲吻,他从生理上渴求这些。对方自己都没有发现。
而在水中,它们的作用似乎更加明显,肉眼可见。
“前几天你不是提过,徐怀同邀你去培训班带队。”姚江说。他把他的鬓角都沾湿了,胳膊贴着池壁摩挲他的耳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