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林慕还在等着他说话,“嗯?”

顾随之默了默,牙一咬,心一横发挥想象力开始编。

誓要挽回自己的形象。

半个小时后。

“……扶老奶奶过马路,对,还有帮迷路的小朋友找家,还有……”顾随之脑袋空空如也,一滴也挤不出来,挣扎着为自己的人设圆上最后一笔,“……就,就那个小猫……我其实还挺喜欢的,应该也算是个有爱心的人。”

这算是这通篇胡扯中唯一的半句真话,前半句喜欢猫是真,后半句有爱心是假。

“猫吗?”林慕说,“我也喜欢,但我父亲不让我养。”

“这种生物太软弱,我不希望在你身边看到,林慕,做你该做的事。”

往事浮现于耳,林慕脸色没什么变化,顾随之却来了兴致,“那要不我们俩回头养一只?”

“恐怕不行,忙,而且这边的气候不适合。”

顾随之丧气,“也是,把猫带过来,估计没两天就要被风干成猫干了,还是不造这个孽。”

林慕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给自己紧了紧被子,慢吞吞地说,“你挺像一种动物的。”

一天用完了一年的想象力,鬼话扯了一箩筐,顾随之平躺在床上,四肢摊开,双目无神,宛如身体被掏空,“什么?”

“阿拉斯加。”林慕说,“小时候是可爱的阿拉,长大……”

顾随之扭过脖子,和蔼地看着他,“长大怎么了?”

“长大……”林慕忍笑,“就是长的很帅的阿拉斯加。”

顾随之嗤笑。

他帅而自知,从来很有做大帅哥的自觉。

不过这是林慕夸的,而林慕自己长得也非常好看,好看的人夸的那就更好听了,这话听起来尤其顺耳。

“要你说?”顾随之又翻身回去,犹豫了一下,还搭在人家床上的手,在人家被子上开始挠,“所以你不生气了吧?”

“我生气什么?”林慕问完,才想起来那天的不欢而散,摇头,“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那就好,”顾随之装作若无其事,隔着被子点他,“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算。”

顾随之努力忽视心中的那一点失落,笑的眉眼弯弯,“真不错,朋友你好,跟你交个朋友真不容易,还请林少爷,”他顿了顿,玩笑似的,“以后多多关照我。”

林慕也笑了,“好。”

顾随之心满意足,闭上眼休息,没看到林慕仍然睁着眼,眼底缓缓浮现出一抹复杂。

-

两人出院那天,上层的大换血也告了一段落。

新上任的军团领导一听说这祖宗出院了,忙不迭赶来慰问,全程热情得像一只大金毛,林慕一个字没能插进去,只见这位新任指挥官大手一挥,就地开起了庆功宴。

这是常规流程,还能让常年驻守前线的士兵们吃顿好的,远离该死的营养剂,林慕没拒绝。

当天晚上,军营空地架起篝火,烤乳猪烤全羊的香味顺着火星子一路往上飘,酒开了一箱又一箱,酒瓶子碰撞,叮铃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不少人来敬酒,林慕拒绝了,顾随之却兴致勃勃,摩拳擦掌。

来者不拒,敬酒就喝。

林慕被他当人型拐杖拄着,一时脱不了身,只能在原地坐着。

火光明灭间,所有人的脸都是黑红的,汗水流淌在稍深的肤色上,沿着鬓角下滑,连下颌和锁骨一起浸湿。顾随之显而易见比他要大,完全具备alpha悍利的体型,已经称得上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了,他张扬着笑,高举酒瓶,往口中倒,来不及吞咽的酒沿着喉结滚进一技能,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膀上,笑起来时整个人都在颤,黑色工字背心遮不住轮廓鲜明的肌肉,贴着他,滚烫得灼人。

林慕眼睫颤了下,没有回避,一手攥着酒瓶,抬起眼,仔细地打量面前这个人。

林家继承人是完美的,但众所周知,瑕疵造就真实,一件事太过完美,就会显得很假,很失真,林慕这个人就是如此,常常有人听说他的事迹,看着他,怀疑他像一个假人,事实上,他也像一个假人,一个最高明的手工大师精心雕琢,烧制出来的精美瓷器。

完美得很脆弱。

相反,顾随之这人身上一堆毛病,脾气差,性子急,做事容易冲动,顾头不顾尾,没有一点大局观。

但他很鲜活。

是林慕过去十几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的鲜活。

哪怕是承桑祁,作为承桑家族的人,生活上可以有点小任性,但到了大事上,也依旧会被锁回名为责任的匣子里,他永远只会在朋友面前嘻嘻哈哈,活脱脱一个人来疯,但在外人面前,这些笑闹都得藏的一丝不漏,一举一动务必符合权贵的标准,优雅,傲慢,冰冷,展示自己高高在上的绅士风度,同时又保留一丝毫无意义的谦逊。

顾随之是不一样的。

和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思维,他自由,狂放,肆意,完全无视规则。

他知道顾随之从前很讨厌他,讨厌他的身份,讨厌他的做派,从一见面就点名道姓针对他,四年来没有一刻放弃,把他视作自己最大的对手林慕也是如此,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并不如顾随之讨厌他那样讨厌顾随之,他能理解顾随之对他的不喜,只是懒得去改变。

而现在……

“别喝了。”林慕低声说。

顾随之正大笑着和人放狠话呢,“来啊,喝啊,谁怂谁孙子!”

林慕推了他一把,“别喝了。”

顾随之喝了小十瓶酒了,醉不至于,但他一直把自己完全靠在林慕身上,没有一点防备,林慕推这一下,他人都懵了,差点摔地上,被林慕捞回来之后,回头委屈,“你推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