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舒人。”芒说,“此处不宜久留,你随我走么?”
阡陌想了想,摇头,“不,我要去舒。”
“陌……”阿姆和阿离走过来,似乎明白了她要离开,都有些愣住。阿姆拉着她,说了一通话,阡陌大致明白,她是要她一起去扬越。
阡陌苦笑,“我要回家。”
阿离哭起来。芒还想说什么,身后的人走过来,焦急地催促他们。阡陌知道离别在即,虽然不舍,却也不敢耽搁。她擦擦眼泪,张开手臂抱了抱阿姆和阿离,与她们说告别的话。末了,看向芒,也将他抱了抱。
芒愣住。
“谢谢你。”阡陌真诚地说,罢了,笑笑,朝他们挥挥手,跟着那些从一个寨子里抓来的人一道,朝别的船走去。
从铜山里出来的奴隶很多,船却没有预想的那么多。阡陌那个寨子里的人少,只分到一条小船。
船驶离水岸的时候,来路的方向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众人都知道,那是铜山里的追兵来了。奴隶们却不再惧怕,扬越人和舒人依水而生,长桨和竹篙划开水面,几十艘船往黑夜中驶去,几支箭矢飞来,无力地落在水上,被波痕卷走,留下船上人们嘲笑的声音。
风凉凉的,阡陌的头发被吹得飞起。她拢起头发,习惯性地想找发夹,才想起来它已经被楚王拿走了。
那个发夹,和楚王一样,再也见不到了吧?
阡陌心里想着,却生出几分庆幸。
铜山的水港很快被抛在身后,再也看不到。黑夜茫茫,船上的人不敢松懈,轮流摇橹。阡陌倚在舷上,正想入睡,忽然,听到些纷乱的声音。心中一惊,她睁眼,却见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隐隐映着大船的影子。
追兵!
她震惊不已,不明白这是从哪来突然冒出来。
刚刚逃出虎口的奴隶们如惊弓之鸟,奋力划桨,没有工具的人,就用手来划,只求不被追上。但他们这毕竟是小船,快不来,眼看着其他的大船已经走远,追兵却越来越近,有人急中生智,将火把,扔到水里熄灭,让众人把船往岸上划,以求躲过。
但楚人的眼睛立得很,紧紧跟着过来。
“嗖”一声传来,一根羽箭钉入船头,众人吓得哭喊不已。
阡陌连忙见这船上没什么可遮蔽的,连忙蜷起身体,可就在这时,又有箭落下,被船舷挡了一下,阡陌的背上却是一疼。
“王令!将弓箭收起!”一声大喝传来,军士们见是环卫之尹,忙收起弓箭。
士卒禀道,“前方捕获一只小舟,恰有一个年轻女子。”
环卫之尹正要去看,一人却已经走过去,直等船首。
背上有什么正淌下,阡陌忍着痛,未几,忽然发下不再有箭落下,抬起头。
却见一艘大船如铁壁一般立在后面,上方,一人站立着,居高而下,双目看着她,犹如审视猎物的猎手。
火光映着他的脸,阡陌认清之后,身上顿感一阵无力。
“带走,唤医师来。”楚王看一眼那船上的女子,淡淡道,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火药那段写着觉得好顺啊,写着写着想起来,我上一篇也写过这个技能……
PS:一章两千字来算的话,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对不对,嘻嘻……
☆、第10章
夜色浓黑,铜山工尹听说楚王回来,连忙带着人去见他。
看到楚王风尘仆仆的脸,工尹冷汗透背,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听说炼炉也损毁了,情形如何?”楚王也不多废话,看了看记录逃走人数的牍片,面无表情。
工尹道:“正是,今日天降旱雷,劈毁炼炉三处。小臣引人去看,未想……”说着,他忙解释,“那些工隶实刁猾,挖通山遂,乘机遁走!大王宽心,小臣已经派出军士追击,定当剿灭……”
话未说完,环列之尹走进来,禀道,“大王,我等在水岸遇袭的尸首身上寻到了这些。”说罢,将几支箭头呈到楚王面前。
楚王拿起一支看了看,只见形制并非楚国之物,皱眉,“舒人?”
“正是。”环列之尹道,“小臣已查问清楚,这些逃走的工隶已一人为首,名芒,是先王伐舒时俘获的罪隶。此人通晓诸语,亦识文字,在工隶中任百夫长。另外,监工之中亦有两人,在工隶逃亡之后不知所踪。”
楚王眸色愈深,瞥向铜山工尹。
工尹止不住打颤,忙伏跪在地,“大王!小臣实不知晓!小臣到这铜山之前这些人就已经在此!那芒在平日亦不过寻常罪隶……”
“寻常罪隶能串通外人来救?”楚王冷冷道,“铜山乃重地,尔为工尹,玩忽渎职以致祸事,罪责难逃!”说罢,让人将瑟瑟发抖的工尹带下去,令道,“交与司败,令左徒成崇接替铜山工尹之职。”
小臣符见楚王发怒,亦面如土色,看着族弟被带走也不敢出声。
楚王看看那牍片上的人数,一千三百五十二人,心中烦躁。
今年南方饥荒,殃及众多。楚王下令打开各地仓廪,开放王室的苑囿,尽力赈济,方得稍许好转。不料,四周的戎夷诸部起了贰心,纷纷进攻楚地。楚王下令封锁了申、息二地往北的门户,以防中原诸国趁火打劫,在国中则全力备战,收拾诸部。
一场征伐,兵器乃是重中之重,铜山则是根基。若非他想着再过问征伐用的铜料之事,亲自返来,这铜山还不知会出何等乱事。
“大王,”环列之尹道,“那些逃走的工隶,是否再令军士追击?”
“不必。”楚王道,“令东南各地严防,再打探清楚,那称芒的舒人是何身份。”
环列之尹应下,正待出去,却又想起一事。
“大王,”他犹豫了一下,道,“小臣方才查看了那劈毁的炼炉,似有蹊跷。”
嗯?楚王看向他,眉头微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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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一直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