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 / 1)

“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箭。”都统咬牙道,“传下去,其余人躲于盾牌下,派两队迎箭而上!”

那人倒了声是,便转身离去。箭矢虽快,但盔甲与盾牌坚硬,偶尔有人死伤,很快便能补齐空缺,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箭雨便渐渐停歇了。

都统听着声音渐小,躲在盾下啐了一口,刚要起身,便被人一把拉住,拖拽回原位,原是方才那人传令回来,慌里慌张道:“都统,他们虽停了箭,但不知从哪儿搞来些巨石,沿着斜坡扔下,盾牌挡不住,不少弟兄受了伤!”

“妈的,哪里来的匪徒,尽使些歪门邪道!”都统气得破口大骂,四周时不时响起惨叫声,被急滚而下的石头砸伤了腿脚,疼得呻/吟阵阵。

“休要坐以待毙,快传令下去,两队人掩护,其余人速速离开此地!”都统厉声嘶吼。

没过一会儿,几千人的队伍便完全被冲散了架,个个儿埋头狂奔,时不时回以箭矢,可射入山林之中犹如针扔入大海,连水花都没有。

待冲出此地,已然死伤不少,原本的队形乱成一锅粥,直到祭出军旗,这才重新排阵。

“既已至此便没有回头路,速速前进,准备攻城!”都统厉声大喊,千人的怒吼声顿时穿过云霄,整齐排开,齐齐冲向眼前漆黑高耸的城墙,打破寂静的夜。

人群让出一条道路,攻城锤的大车被十数人推着,缓缓靠近城门,只消两下,铁制的大门便轰然洞开,露出被踏得光可鉴人的青石砖,以及渭州蜿蜒绵长的街道。

“停!”都统站在城门下,忽然大喊,止住了众人要齐冲而入的脚步。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缓缓抬头,几丈高的城墙如同巨兽一般立在月光下,安逸静谧,唯有鸟雀立在城墙上叽喳。

“都统,这……”旁边男子开口,被都统伸手拍了脑袋。

“不对劲,方才已有伏兵,如今怎会无人看守?”都统暴躁地骂道,伸手将男子推上前去,“带一队人前去瞧瞧。”

“其余人结阵!”他大声喊着,被一字排开的盾牌挡在后面,盾牌后密密伸出箭矢,对准城门以及城墙。

被推出的男子虽恐惧,但军令不可违,他只得呼出一口气,带着几十人慢慢上前,将长刀举在脸上,走入城门。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一女子身穿环锁铠,头发高高束起,将清冷精致的眉目完全暴露在外。

她背靠着垛口隐藏自己,偏头看着走入瓮城的人越来越多,待打头的人快要踩入城内之时,她便将手指放入口中,尖利的呼哨声倏地划破夜空。

沉睡的城池顿时被唤醒。

从城墙后冲出铁骑,大力关紧瓮城的门,其中士兵转身想逃却已然来不及,箭雨从城墙落下,一阵惨叫过后,城门骤然关合,发出一声巨响。

眼看着几十弟兄丧命,都统惊吓之余,赤红着眼,嘶声喊:“快,起箭!”

与此同时,躲藏于垛口旁的铁骑全部起身,箭矢对准城门外的军队,弓满射箭,两方的箭矢如同交汇的阵雨,在月色下齐齐相交,织作一团大网。

“继续攻城!”都统一边大喊一边挥手,由十几人围着的破城锤便再次向前,一次次冲撞城门,震耳欲聋,眼看着破旧的城门抵不住,已然出现了缝隙。

叶犹清攥紧拳头,低头注视,一旁的丁成急忙上前:“叶姑娘,这城门年久失修,恐怕撑不了多久!”

叶犹清凝视着城门外巨大的车,点了点头,叫来另外一人说了些什么,很快,便有几个巨大的木桶被抬了过来,浓烈的臭气顿时充斥在月色下。

“叶姑娘,这是……”丁成被熏得直干呕,捂着鼻子问。

“这是,满城尽带黄金甲。”叶犹清笑眯眯道。

她手一挥,几个鼻子堵着布的男人便抬起装满粪水的木桶,对准城门,猛地倾倒下去。

第91章 想念

腥臭之气顿时铺散开, 城下推车的敌军被淋了个正着,动作纷纷僵持,干呕声此起彼伏。

听着撞门的声音暂歇, 叶犹清便也捂着口鼻, 再次招手, 便又有一木桶被抬了过来, 这次里面是滚烫的沸水, 不等下面敌军反应, 便当头浇下。

这回是更为惨烈的痛吼声, 下面的人有的歪倒在地,有的四散奔逃,没跑几步便栽倒,被烫过的肌肤肉眼可见地冒出密密麻麻的水泡。

粪水和滚水齐下, 能够令敌军烫伤后又被粪水感染,虽不能直接致人死亡, 却是个慢性杀人的法子。

“该死!”远处的都统见了这场景, 气得夺过身边士卒的弓, 对准城墙上人头,拉满了弓弦。

咻的一声, 箭矢越过耳边, 身旁一个男子被射中右胸,无声倒下, 叶犹清见状双目睁大,看着其他人将之拖下城墙。

她闭上双眼,后又凌然睁开, 捡起男子掉下的弓箭, 从垛口处伸出, 对准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她的手有些颤抖。

身边偶尔有人倒下,血腥味弥漫至四周,混合着秋日萎靡的草木气息,将叶犹清包裹。

她红唇紧闭,凤目努力在城墙的狂风下睁大,渐渐压下双手的战栗。

她或许该懦弱一些,带着所爱之人离开,便不会看到她那样失望的眼神,恐怕她早对自己失望了罢,在不断横尸的城墙上,叶犹清忽然想。

早知如此,若是可以,自己真想变得更强,能够不再只带她走,而是助她报仇,助她在京城站稳脚跟,夺回一切。

可是如今……叶犹清看着城墙下,忽然拉满弓弦,长弓似要折断在她手里。

她曾经信了一些话,觉得人定胜天,但回想一路走来,她也不过是在命运里漂泊,波浪推到何处,她便只能走到何处。

她突然很想念辞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念。

手中箭矢凌空飞出,射入散开的人群,似乎是射中了,她能够看见有人倒下。

这一场攻城持续了整整一晚,直到天光划破云霄,太阳破山而出,底下蚂蚁一样的敌军才开始变得清晰,随后有秩序地撤退。

只留下一地横尸,在初生的朝阳下静静躺着。

叶犹清手臂酸疼,她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在丁成的跟随下走下城墙,街道冷清,但有不少人隔窗偷偷观望,看着铁骑抬下伤员,抬入尘封已久的嗣荣王府。

好在有城墙的掩护,死者并不多,更多的是伤员,屋中放不下,便均匀摆在王府院中,轮番包扎伤口。

一院子的哼唧呻吟,叶犹清亲自替他们端上肉粥,伤者连连道谢,待看他们都无恙后,叶犹清这才进入房屋,瘫坐在圈椅上,累得只想阖目就睡。

门开了,同样一身疲惫的十里走了进来,她回身合上门,责备地看着叶犹清,将几个包子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