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这句话还没说完,胡不归就生硬地搪塞了他一句“还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苏轻在他背后招手说:“哎,你不要走嘛,话还没说完哪!”眼见胡不归在听见这句话以后脚步更快了,就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遗憾表情,兀自摇着头啧啧几声,坐回原位,颐指气使地转向服务员开始嚷嚷:“哎,你们这里的服务是怎么回事嘛,我要的浓汤怎么还不端上来?我赶时间的好不好?”

“先生对不起,由于刚才……”

“我不要听解释,找你们经理来跟我说话,我跟你们不是一种人,你懂不懂的?你晓得我耽误一分钟是耽误多少钞票么?”

直到胡不归走到了门口,还能听见那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不满意的声音,他脚步在门口微妙的顿了一下,终于把拿在手上的反光设备折了起来,塞回到上衣口袋里如果对方只是在装模作样,那自己要离开背对着他的时候,对方一般会因为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可是没有,如果……那这个人就太天衣无缝了。

一个人想在骗术上无往不胜,他就必须先能骗过自己。

苏轻深谙此道,所以他是“季蒙”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做出别人的肢体语言。同时他也知道胡不归这人是很仔细的,他照顾人的时候仔细,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仔细,即使他自己被熏跑了,只要心里还有半点疑惑,就一定会留人盯着。

苏轻做戏做全套,一点都不省着,终于最后在餐厅老板的出面调停下,白吃了这顿饭,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时间掐算得极准,刚好跟那角落里吃饭的男人前脚后脚离开。

角落里坐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板寸头,长着一张叫人过目就忘的大众脸,穿着白衬衫和休闲西装这样一身同样大众的衣服,融入人群里就像一滴水。

他也注意到了跟他前后脚一起走出来的男人苏轻为混霸王餐吃闹出来动静简直恨不得让整个餐厅的人听见。

板寸头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对这种或有意或无意靠近自己的人总是心怀警惕,他一路走一路借着各种东西观察着这个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的男人,好在才过了两个红绿灯,这男人就一边打电话一边满脸不耐烦地钻进了一个大卖场。

板寸头松了口气,继续往自己和同伴约好的地方走去,十分钟以后,他神经又绷紧了,因为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突然滚到了他脚底下,看面部表情,大概智力不大正常,流浪汉双手拢起来做碗状,笑得哈喇子直流哼哼唧唧地说:“给点吧,给点吧。”

板寸头皱皱眉,打算从他面前绕过去,谁知道流浪汉又跟了上来,依依不饶地叽叽咕咕地说:“给点吧,给点吧。”还伸出油光锃亮黑乎乎的爪子去抓他的裤腿。

板寸头急了,伸腿把他踹开:“滚一边去,躲开。”

流浪汉这才不敢纠缠了,缩到墙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战战兢兢地看着板寸头从自己面前走过。

过了一会,流浪汉才站了起来,依然傻乎乎疯疯癫癫地走在路上,摇晃着双手哼着是人都听不懂的火星文歌,间或夹杂着一句压得低低的“滚一边去,躲开”,路人都躲着他走,只当他发疯,没有人发现,当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三四次以后,发出的声音竟然和那板寸头一模一样了。

摆脱了流浪汉,板寸头加快了脚步,他心里隐隐约约地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天渐渐黑下来了,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他快步走过整条街区,径自穿过市区中心的一个公园里,买了一杯热橙汁和一份报纸,坐在人工林子深处的石头板凳上,一边喝水一边看报纸,装作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手上那杯橙汁的水面可并不平整。

他不知在那里多久,整整一份厚厚的报纸都翻完了,此时夜已经深了,星星布满了天空,逛公园的游人都回家了,更不用说他所在的这个偏僻地方。

板寸头最后一次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弯下腰,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银色手机,翻开盖子,接通以后开口才说了三个字“我到了……”

声音就陡然卡住那改装过的手机盖子上的能量指示器指针突然疯狂地旋转起来,几乎活像个电风扇了。

板寸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危险来源,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猥琐大叔又到流浪汉的苏轻已经恢复了他在飞机上那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在手机落地的刹那,就一伸手给捞了起来,垂着眼看着被他打晕的板寸头,伸出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很小的录音装置,凑近听筒:“半路上遇到点麻烦,已经解决掉了。”

声音模仿得像极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怎么样?”

苏轻想了想,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被抓得也太简单了。”

那头说:“没关系,他什么也不会知道,已经疯了。果然,蓝印其实也是有极限的,这种生命体依然不完美。”

苏轻笑了一下:“这种生命体的不完美性不止体现在这一方面吧?”

“说得也是你小心点,三号的死亡被报道出来,这太敏感了,看来归零队们最近活动很猖獗。”

苏轻立刻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三号”指得就应该是赵一菲,于是吸了口气,低声问:“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才好。”

对方有些奇怪:“怎么了6086,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苏轻一听这个称谓和口气,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乌托邦”只是个跑腿的,并没有权限过问“上面”的事,于是放软了口气:“我就是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也可能是归零队人太多,让我有了些压力。”

“你不用多想,回来吧,协助处理四号,那边不好下手,但是他要比三号重要得多,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活下来,懂么?实验你就先放一放。”

苏轻停顿了片刻,才用一种犹豫的口气说:“……嗯。”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他打晕的这个乌托邦,弯下腰,从裤腿里抽出一把手掌长的匕首,慢慢地蹲下去,刀刃凑近了板寸头的脖子。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好半晌,苏轻才叹了口气,把匕首收了回去,然后动手扒光了这个乌托邦的衣服,在他身上搜了好几遍,把零零散散的大小仪器全部没收,确定没问题了,才把人光溜溜地绑了起来。

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在上面画了一个路线图,裹上录音器和缴获的手机一枚。

第二天,这些东西被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送到了仍在路边假装发传单的姑娘手里,苏轻本人,则连夜坐飞机离开了他想他知道这个“四号”指得是谁。

第四十一章 潜伏

秦落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又看了看眼前眨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愣了一下,轻声细语地问:“给……给我的?”

这个姑娘是归零队核心外勤队员之一,身材高挑,梳着高高的马尾,拔枪的时候看起来那叫一个干练帅气,整个一位霹雳娇娃。可唯独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显得特别没底气,声气弱弱的,和陌生人沟通相当困难,陆青柏说她这是社交恐惧症,此症状在面对异性时尤其明显尽管她面前这位异性还没有她的胸口高。

小男孩歪戴着帽子,穿得挺有点小朋克的感觉,嘴里嚼着一块泡泡糖,小大人似的说:“不知道,一个帅哥给你的,大概是情书吧。”

秦落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皮肤偏白,这么一来就跟让人给煮了的似的,不过社交障碍归障碍,秦落心里清楚,她现在正在执勤,这东西很可能是重要证据,于是接过来,小男孩伸出一只手,用一种“你懂的”的目光看着她。

秦落就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小男孩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吃啥长大的,跟自己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于是直抒胸臆地说:“大姐,我跑腿很累的,都没有劳务费呀?”

秦落这才恍然大悟,慌慌张张一头大汗地伸手去掏自己的口袋,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往小男孩摊开的手心里放了二十块钱。小鬼头“啧”一声,心说这位是打发要饭的么?可一抬头,看见伟岸的胡不归队长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就吐吐舌头,灰溜溜地接了钱走了,心想妈妈耶,这是捉奸么?

胡不归接过袋子,贴在耳边听了一会,取出一个探测器来,透过纸袋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不像有危险物品的模样,这才把它撕开,等他把该听的听明白、该看的看懂了以后,脸色就变了。

“是他!”

秦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队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就走,语速极快地下令:“叫所有人撤出这条街,联系程未止,立刻,马上!封锁交通,就说例行安检,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