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越久冯正麒就越恨,他凭什么要为季随云无用的愧疚心做垫脚石?!
“怪就怪,你怎么就和季随云扯上了关系。”冯正麒狰狞一笑,狠狠攥住了宋白脖子:“你们两个人欠我的,就拿命还吧,我倒希望季随云能活着回来,然后让我好好欣赏他看到你因为他死了的反应。那我可是死了都会笑出声来!”
冯正麒的手越收越紧,宋白脸色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渐渐浮现出来,宋白感觉全身的温度似乎都在下降,他以为自己会被冯正麒活生生掐死。
可下一秒冯正麒却松了手,宋白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咳嗽的撕心裂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舒服。”冯正麒站直身体左右环视:“季随云亲妹妹也在这儿吧?那真是省了我好大的事。”
宋白大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攥住了冯正麒的裤脚:“大人的事情,别连累到孩子,算我求你,别动孩子,我求你……”
冯正麒一脚踹开宋白:“季随云做那些恶心事的时候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吗?报应两个字我送给他。”冯正麒笑着低头看宋白:“我祝你下辈子别碰到季随云,你跟你那心上人幸幸福福的。”
冯正麒一挥手,他身后的人分出两组,一边拿着工具用木条封窗,一边去开卧室门的锁。
宋白大骇,他自己一个人倒还好,但屋子里的小姑娘还那么小,就算季随云有多大错,可孩子何其无辜。
宋白跪在冯正麒面前,随着钉子嵌入木条的声音笃笃地磕头,他眼泪流的太急太快,整张脸都花了:“我求了,只要你放过孩子,怎么对我都行,要杀要剐还是留着折磨,怎么都行………”
冯正麒不置可否,宋白跪在他面前让他心情愉悦到极点,他甚至掏出手机把这一幕完完整整录下来。
“季随云那么对你,你还护着他妹妹,倒真是圣母呢。”
“他做什么是他的事,孩子不懂,孩子什么也没做过。”宋白哀求:“你都说了做错事有报应,你给自己留点余地吧……”
“我留余地?谁他妈给我留余地了?!”冯正麒不知道被戳到了哪个点,整个人暴跳起来,他一把抢过身边人手里的塑料桶,发狠般拧开了瓶盖。
冯正麒拿着桶走到阳台边,把里面的液体洒在木头封条上,一路洒过沙发茶几和壁布上,那刺鼻的气味闷的人头脑发晕。是汽油的味道。
季随安也被从屋子里拖了出来,她缩在宋白身边,虽然一直在发着抖小声啜泣,可始终没有崩溃大声哭闹。
宋白把季随安紧紧抱进怀里,柔声道:“安安别怕,别怕,没事的。”
整个房间被倒了五六桶汽油,冯正麒手上把玩着一个打火机,哈哈狂笑出声:“太他妈爽了,别装模作样说没事了,你们今天都得死!哈哈哈哈哈,要怪就去怪季随云吧,迟早有一天,他也得死哈哈哈哈哈……”冯正麒似乎已经精神错乱了,他沉浸在自己即将重重打击到季随云的快意里无法自拔,季随云让他有十分难受,他就算死也要还季随云九分,宋白加亲妹妹,或许还是十二分,这让冯正麒如何不乐到癫狂。
冯正麒本来还想多欣赏一阵宋白困兽似的挣扎和哀求,这时一个男人凑上来神色焦急,轻声道:“冯总,接到电话,李少那边拖不了太久了,咱们要抓紧了。”
冯正麒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打开打火机的盖子,叮一声,一簇火苗炽热地亮了起来。
“那就,再也不见了。”冯正麒笑着,把打火机远远抛出去,打火机正正好好落在窗帘上,彭―!一声,巨大的火舌舔上壁布,劈劈啪啪地猛烈燃烧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站在门口的人都感觉像被火焰扑了个跟头,呛人的煤油味和浓烟呛的冯正麒咳的满脸眼泪鼻涕,可他还在狂笑。
“我们走,让宋小少爷好好享受吧。”冯正麒迅速从门里出去,又反手关上防盗门。
“来,把门给人家锁好,咱们来的时候怎么样还怎么样。”冯正麒的声音渐渐远了。而宋白也分不出神再去关注什么。
季随安咳得厉害,小小的身体抖的像筛糠。宋白想起一些上学时学过的遇到火灾的知识,他忙抱起季随安躲到卫生间,然后紧紧关上了门。
“别紧张,慢慢呼吸。”宋白打湿了一条毛巾让季随安捂住口鼻。
门外已经骚乱起来了,宋白知道他现在只能等待营救,可营救……宋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刻。
窗户全被钉的死死的,宋白无法在卫生间的窗户边喊话求救。而一扇小小的门抵挡不住滚滚浓烟和灼人的热气。宋白意识渐渐模糊,可依然把季随安牢牢的藏在夹缝里,自己用身躯挡住季随安,妄图替她挡住所有的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浸过冰水的毛巾似乎都开始冒着带浓烟的热气,宋白边费力的咳嗽边下意识搂紧季随安,忽然客厅里传来一声爆破的巨响,而浴室不知哪处受到波及水管镜子也一同炸裂,宋白只觉得脸上和后背一阵剧痛,随后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安静,无边的安静。
急救室的红灯一亮,就亮了一整个晚上。
季随云是第二天晚上赶回的上海,他人邋遢到极点,衣服褶皱酸臭,整个下巴爬满了青色的胡髭。他受伤的右手也肿成两倍大,肮脏的纱布上全是乌黑的血渍,伤口估计已经化脓了。
季随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奔去了医院,他站在加护病房外,身子一晃,脱力般跪坐在地。季随云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懵,很无助,还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霍栖桐察觉到冯正麒异常的行动,买通人一直跟踪,宋白和季随安是肯定活不下来了。可宋白现在这个状态……比死又能好多少。
季随安伤的比宋白轻很多,只是吸入了浓烟,需要静养好一阵子,后续也需要心理医生关注情绪。而宋白因为一直把季随安护的严严实实,扑进来的火苗最先灼烧到他身上,宋白的后背和面部烧伤达百分之四十五,大半张脸都毁了。祸不单行,浴室里的爆炸几乎所有的镜子和玻璃全都碎了,大部分落在宋白身上,有部份落在面部,伤到了宋白眼睛。
宋白在火场里眼角膜就已经破裂脱落,又被高温浓烟熏了过久。医生说,失明风险极高。
宋白还没醒,季随云全身消毒后进入加护病房一直陪在他身边。过厚的诊断书放在床头柜上,季随云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摸着宋白的头发。
这个孩子,最开始见时笑得那样漂亮,浑身一股子奶油香,他也爱俏过,粉色卫衣颜色那么鲜亮。季随云终于肯承认,啊,原来宋白在自己身边真的越过越难。他不爱笑了,也不爱说话,成天郁郁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得了抑郁症。现在,他毁了容,眼睛也看不到了。
季随云的指尖慢慢的,轻轻的划过宋白眼睛上和脸上的纱布,眼泪一滴一滴滚下来,砸在季随云的手背上,带来股灼伤般的痛苦。
烧伤是最难受的,季随云知道,季随云后背上那片烧伤都曾让更年轻时高傲到极点的他夜里忍痛到咬破舌尖咬碎枕头。他都如此了,他的阿白怎么受的了啊?季随云早就知道宋白皮儿薄肉嫩又怕疼,哪怕在床上自己稍微没留力都能给他身上弄一块块青。季随云是真为宋白疼,在宋白家时看到宋白手指被烤箱燎一下季随云都心疼到揪成一团,如今的宋白他更是看一眼就好像心上被捅一刀。
季随云不敢想,不敢想宋白醒来之后会怎么样,他那么怕黑,意识到世界一片漆黑时他会不会吓到哭出来?他怕疼,身上的伤会磨他让他再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他爱美,从前吃药长胖了点都不想见人,要是知道脸毁了,一定要记挂着难过许久许久。
季随云恨不得经受这一切的人是自己,他宁愿自己死在了满是毒蛇臭虫的丛林里,只要宋白安安全全的,只要宋白一个人好好的。只要……宋白好好的?季随云迷茫了,他一直笃定自己自私狠毒,爱人就是恨不得吃人,原来不是吗?原来他也可以伟大,只要爱的人过得好。
宋白昏迷了三天,季随云除了让人去抓冯正麒外什么都不顾了,宋白睡在床上,季随云像死在了人间,只剩下一个会呼吸的躯壳。
这天深夜季随云才趴在宋白床沿迷迷糊糊睡着,听到宋白梦呓着呜咽时就茫然惊醒了。他连忙按了铃后凑到宋白身边,努力压下喉间颤抖:“阿白?阿白,没事了,不要怕。”
宋白痛得被掐住喉咙的小猫似的在哭,身上一个劲的打摆子。季随云的手才握住宋白的就被宋白抓救命稻草似的狠狠反握住了:“疼……好疼……呜,救救我……”
季随云双目通红,他似乎被宋白感染了,身上竟也无一处不疼,触电般抖起来:“等会让医生上止痛泵,囡囡,忍一忍啊,求你忍一忍……”
宋白浑身冷汗,根本听不进去人在说什么,他才将醒,就已落入人间地狱。
宋白一直在啜泣着,直到医生来都止不住。他紧紧握住季随云的手,一声声地喊:“成成,哥哥,我受不了了……救救我……”如泣如诉,委屈至极。
季随云这段日子伤痕累累的心一下子就碎了。
宋白,受不了了。他或许早就忍受不住了,季随云看着医生上前,挣开了宋白的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季随云在这个时候走神了,宋白在被他迷女干的时候心里也许也说过许多次受不了了,被他折辱恐吓给别人侮辱时也或许无声的求救崩溃着受不了了,当宋白面对残废了的陆伏成时也把所有错背在自己身上,是啊,宋白怎么能一步步忍到现在的呢?除了那一次带着复仇般吃了头孢外,宋白在季随云身边,一直在忍,宋白的身体和精神一半在无法忍受中枯萎,一半在顽强的妄图求救挣扎,季随安不是他的救赎,更像是寄托。季随云给他的永远是偏执的禁锢,季随云何其自私,为了他的爱,毁了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