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怕吓到他,小姑娘又连忙安慰他道:“不过你放心,江新月对白起善有意思,我拿白起善要挟她,她投鼠忌器,不敢再为难你的。”

第一次被人比喻成老鼠的燕王:“……”

这安慰……

倒也不必非有不可。

因为脸上戴着面具,沈晚晚并没能看见他抽搐的嘴角;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还在为得罪了江新月的事担忧。

上次在齐府时,她便悄悄打听了下那个两次助她一臂之力的紫衣贵女。

得知对方是周侍讲家的嫡女。

和周姑娘一块儿赴宴的面具公子,也就是面前这位,则是周姑娘外祖家的一个表哥。

据说是投靠姑母来京城读书的。

寄人篱下本就不易,如今又得罪了权贵家的小姐,不怪他心中惶惶。

要怎么才能安慰到这人啊?

沈晚晚不仅发起愁来,还没想出更好的措辞,就在这时,一个汉子上前来,满脸急切地对她道:“姑娘,我家小女儿丢了,听说你捡到了个小女娃……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是不是我女儿!”

沈晚晚心中一喜,正要指给他看,忽又顿住,眯起眼眸将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汉子看着四十来岁的模样,脸颊瘦长,两只眼睛也又细又长,略显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透出市侩的精明和算计。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穿着也并不显富贵,甚至略算得上寒酸。

一身灰扑扑的长袍,料子虽然是棉麻材质,但颜色都洗得发白褪色了,袖口那里还有续接缝补过的痕迹。

一件衣服,往往其他地方都还好好的,袖口那里却先破裂开线,因为这处位置最容易磨损。

兄长和父亲穿的袍子就这样续接过:剪掉磨损的袖口,再重新缝半截新袖子接上去,这样就可以省下一件新衣服的钱,只需花费两个袖口的钱。

生活拮据的人家,大多都会这样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可鸢儿来她家时所穿的衣服,不说外面的绸缎小棉袄,就是里面贴身穿的小衣,所用材质都是上好的精棉,远非一个连旧衣都舍不得扔掉换新的家庭所能负担得起的。

更何况鸢儿还是不受待见的养女。

没道理自己穿破衣旧衫,却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养女穿绫罗绸缎,可见这汉子并非鸢儿口中所说的义父。

沈晚晚的眼神瞬间冷厉起来,抬起的手半道上拐了下弯,不露痕迹地落到鼻尖上面摸了两下。

嗯, 鼻子痒了,挠一挠。

看起来就像她本来就是要这么做一般。

一旁的陆回都已经蹙起了眉头,余光捕捉到她这个小动作,他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旋即连同到了嘴边的呵斥一起放下。

他索性不插手了,抱臂作起了壁上观。

那灰衣汉子还以为沈晚晚要抬手指人,结果没想到那伸出去的手半道上拐了个弯竟落到了鼻尖上去。

再看看沈晚晚那上下打量的目光,他心中不由得着恼起来,再次问道:“姑娘,我女儿在哪?”

那口吻,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沈晚晚拐了他女儿呢。

沈晚晚心中嗤了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问他:“这位大叔,请问您女儿今年几岁了?”

灰衣汉子立马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的小身影,然后回道:“我女儿今年虚岁四岁。”

他自以为这一眼暗中偷窥不着痕迹,却不知道这一切早落在了沈晚晚眼里。

第一眼看见鸢儿的时候,她也以为小姑娘只有三四岁。

后面相处几日后才知道,鸢儿今年其实已经六岁了。

只是因为小姑娘个头不高,体型又瘦小,看起来就跟三四岁的孩子似的。

这汉子说他女儿虚岁四岁,那也可以是实际年龄三岁,这样一来,就算后面对年龄时有出入,也能说得过去。

倒是个聪明的。

可惜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

沈晚晚懒得再和这种人纠缠,收起笑,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捡到的小姑娘,年龄和您女儿并年龄不符,大叔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灰衣汉子一听就急了,指着不远处窝在冬莲怀里睡着了的小姑娘,着急地叫道:“怎么不符合了?她不就是三四岁吗!”

“哟,看来你早就注意到了啊?你刚才偷偷往那边瞄,也是在估算年龄吧? 连自家孩子今年多大都弄不清楚……你这个父亲当得,可实在是不称职啊。”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周围的客人,大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个妇人忽然冲过来,筷子头指着那灰衣汉子叫嚷道:“天杀的赌狗,你还敢出现,也不怕赌坊的人剁了你的手脚!”

紧跟着又一个老妇人也上前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灰衣汉子脸上,指着他鼻子骂道:

“你爹拼死拼活辛苦一辈子,给你挣下一番家业,你不好好守着这份家业过日子,却跑去赌坊里面鬼混,输光了家业不说,还把媳妇和女儿都卖给赌坊抵债……可怜慧娘她多好的一个女人啊,就这么让你给害了!”

“你身上这衣服还是慧娘给你做的吧?这针脚我认识……你怎么还有脸穿慧娘做的衣服!你给我脱下来!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老妇人骂着骂着就情绪激动起来,扑上去就要扒灰衣汉子身上的衣服。

先前那年轻妇人也跟着一块扒。

一边扒,还一边往灰衣汉子脸上挠,没一会儿就挠出好几道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