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陆回的心忽然就像摁在了钉床上面,升腾起密密麻麻的疼。

一旁的紫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担忧道:“王爷……”

后面的“怎么了”还没出口,马背上的人已经一跃而起飞上屋脊,踩着瓦片纵横抄近路,直奔烟花升空的地方。

前后都空无一人的死寂巷道内,沈晚晚偏身躲开侏儒男的攻击,目光正四下搜寻看看有没有砖头或是棍子什么的防身之物,扑了个空的侏儒男忽然脱下身上的布衫,跳起来朝她脸上甩。

沈晚晚:“……”

这是个头不够,蹦跳来凑?

瞧着对面还不足她大腿高的小矮子,沈晚晚呆愣住。

不过她也只是呆愣了一瞬,下一瞬便面色大变,忙用手捂住口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布衣一起挥舞过来的还有一团白色的粉末。

沈晚晚直觉那粉末不对劲儿,忙屏住呼吸捂住口鼻,然而在此之前却已经吸入了不少粉末。

而刚才还追着她不放,恨不能在她身上扎出几个血窟窿的侏儒男,这会儿忽然不追她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沈晚晚:“……”

这又是唱哪出?

笃定她吸入粉末必死无疑了?

心中才这样想,就听对面的侏儒男得意道:“你中了我的毒,三日后必死无疑!这是你辜负我家公子应得的下场!”

还真是这个原因。

不过小矮子未免自信过头了。

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她解不了的毒。

沈晚晚冷笑,正想嗤之以鼻,目光忽然捕捉到侏儒男手腕上的图腾。

那是只鹰头,鹰眼锐利,灰褐色的鹰嘴弯曲如铁钩。

之前侏儒男穿着外衫,袖子长,鹰头被他很好地藏在了衣袖下面;方才侏儒男脱下外衫攻击她,里衣的袖子略短一些,于是这只被他藏在长袖下的鹰头才得以见天日。

眼前浮现出那些番邦后人的尸体。

那些死在将军府小院的番邦后人,他们的手腕上面也有这样一个鹰头的图腾。

难不成面前这个侏儒男,就是那个踩着同伴尸体逃跑的番邦后人?

那她刚才吸进去的粉末……

一个猜测从沈晚晚脑中冒出,紧接着更多的念头纷纷冒出头来。

沈晚晚袖子下的手指猛地攥紧,呼吸都跟着滞了一瞬。

她忍着心中的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着对面满脸得意的侏儒男冷笑道:“那你也太小瞧我了,别说你撒在我身上的只是区区一个小疫病,就算是天下剧毒,也没有我解不了的。”

侏儒男脸上的得意凝固住,满脸不可置信:“你!你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沈晚晚拍掉身上沾染的粉末,淡淡道,“你们番邦人本就奸诈狡猾,如今你的同伙悉数服诛,你只会愈发谨慎小心,我们要从茫茫人海中将你揪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望着侏儒男越来越难看的脸,沈晚晚继续道:“既然我们找你难,就只好让你主动来找我们了。”

她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明晃晃的大金镯子。

这是那一箱珠宝首饰中的其中一件,她当时刚好拿在手里面把玩,后面白起善拿侏儒男威胁她,她忘了将镯子放下便了追出去,之后便套在了手腕上。

沈晚晚:“可是怎么才能让你主动现身找我们呢?于是我和燕王便商量出了一个对策,燕王大张旗鼓地送重礼给我,让你误以为我跟燕王关系匪浅,来往亲密。”

“而燕王杀光了你的同伙,你势必对他恨之入骨;可你又势单力薄,不管是明杀还是暗袭,你都不是他对手,甚至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于是,你在获悉我跟燕王的关系后,就会考虑从我入手,毕竟我比较好攻破不是?你先让我感染上疫病,然后再利用我当载体,将疫病传染给燕王,而燕王又颇得圣宠,经常出入皇宫,将疫病带进皇宫,届时不说我朝皇帝,整个皇宫都会大乱。”

“大乱之后会怎么样呢?”沈晚晚瞥了眼侏儒男手腕上的鹰头图腾,语露讥讽。

“你们番邦人惯喜欢玩神神鬼鬼那一套,届时你们肯定会说,我朝皇帝德行有亏,惹恼了哪路神明,所以才导致天降大疫,你们以此为由头,明面上高举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背地里却干着趁火打劫的勾当,堂而皇之地进犯我朝。”

沈晚晚每说一句,侏儒男的面色便难看一分。

很明显,沈晚晚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直击事实真相。

等沈晚晚说完最后一个字,侏儒男的面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目光阴狠地盯着沈晚晚。

“你说我们奸诈狡猾,要我看,真正奸诈狡猾的是你们……不,不对,你们不光奸诈狡猾,你们大晋人还阴险恶毒,为了将我引出来,居然视一众无辜百姓的性命为草芥!”

沈晚晚袖子下的手指紧了紧,强撑出来的冷静险些因为侏儒男这句话而崩塌。

就如她方才所言,燕王大张旗鼓地送重礼给她,就是为了引番邦人自投罗网。

可番邦人身上又携带着可怕的疫病。

届时,为了不让疫病蔓延开,今日所有围在她家门前瞧热闹的人,都会被当做瘟疫一把火烧成灰烬。

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呢,说抹杀就抹杀。

不愧是一见面就要砍她脑袋的燕王,心果然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