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出宫后停滞近一年的“蜘蛛”们再度运转,至此,各宫的消息经由掖幽庭集中接收消化后,通过采买的内监传至脂粉铺,抄录璇玑一份的同时再由月影的脂粉铺向周边传递出去,整个金陵被不起眼的小蜘蛛们织成一道网,另一端由璇玑亲手牵着,让各府的风吹草动掀起的震动都能经由“网”传到璇玑手中。

只是因着没有悬镜司的帮忙,璇玑如今的网比起红袖招来要差上许多。

在璇玑得到消息,寒季查完了案子正快马回京,此时已经行至最近的驿站时,她细细看了看这个住了近一年的院子。

是时候离开了。

次日,谣吟出府时在路边救下一个女童,她这样的身份于寒府本就尴尬,可还是咬着牙将那女童带回了府。等听着前院传讯,说寒首尊回府,谣吟掐着时间去了前院求见。

虽然寒季喜欢得紧,但寒首尊与谣吟未有过多接触,也没什么亲近可言。谣吟先是拜见了他,简单说明了今日救人的情况,也说了女童无处可去,只能先将她带回寒府。

“寒首尊”,谣吟在他面前缓缓跪下,拜道,“给您添麻烦了,可谣吟却有非救她不可的理由,请寒首尊成全。”

“你认识她,所以一定要救她。这女童是你什么人?”

谣吟犹豫片刻,道:“是我姐姐的孩子。”

“如此倒情有可原”,寒首尊点点头,话风一转,“此前听季儿说,她是在掖幽庭中救下了你,你家中是因何事获罪的?”

谣吟愣了愣,反问道:“我以为寒大人带我入府时,首尊大人应将我的身世查的一干二净了。”

“是啊”,寒首尊坐于主位之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李谣吟,滑族将领李狄之女,亡国后随军俘虏充入掖幽庭为罪奴。”

“这确是我的身世,首尊大人既然清楚,为何还要再问呢?”

寒首尊摊开手心,那里赫然是一张字条,一张写着“李谣吟”有关信息密密麻麻的字条。

“可我刚刚派人去悬镜司调了卷宗,李狄却有一女,可国破的半月前因病而亡,李谣吟也并未有什么姐姐。”寒首尊轻笑一声,寒季这点很像他,但他不一样,未有洒脱与爽朗,他的眼神锐利如猎鹰。“你到底是谁!”

身份被戳穿,她似乎是吓了一跳,嘴唇轻颤许久,好一会儿,才紧咬牙关挺直了腰板,面向寒首尊道:“我确实借了李谣吟的名字,只是如今国破家亡,我到底是谁已经无足轻重,终究只是一个罪奴,是一个有幸从掖幽庭脱身的罪奴而已,首尊大人何必寻根究底,非要得一个结果呢。”

“你的身份,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那女童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吧”,寒首尊默默盯了她良久,在她轻轻抖着身躯,几乎要坚持不住时,终于开口,“你说的没错,滑族已经灭国,无论什么身份都已无关紧要,只是我悬镜司不能与其扯上任何关系!季儿救你已经是犯了大忌,但这是她的选择,我不怪你。但从今往后,你与我悬镜司,与寒府不能有任何关系,你可明白?”

谣吟愣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深深叩头道:“能得寒季大人相救,已是我毕生之幸,也感念首尊大人这一年来收留的恩情。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那孩子离开,只是寒大人那……”

“季儿那里我自会解释。”

谣吟没了异议,再次朝他一拜,随后决绝的转身离去。

? 第 142 章 琅琊榜-63

在一早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寒府的时候,在院门口的地上看到一大折叠的银票,璇玑就知道这位首尊大人也不算绝情。

从中抽取了一张,将剩下的放回原处,璇玑背着简单的行囊,牵着女童缓步离去。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郎,还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无亲人旧友,只有那么一点盘缠,又能做什么?

当日下午,负责探查的少掌使向寒首尊回禀:“她们未与任何人接触,一路出城去了。”

“出城?去了哪里?”

“看方向是京郊,她们脚程慢,还在路上。”

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恐京中待不下去,但京郊周边的乡下或许能找出条活路。寒首尊琢磨了一圈,觉得还算合理,点头道:“继续盯着,看她们做了什么事,与何人接触,一并记下回禀。”

“是”,少掌使应下后并未马上离开,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首尊大人,此事……要告知寒季大人吗?”

寒首尊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待她回来,我自然会告诉她。知道你们平日与她关系好,若让我抓到你们阳奉阴违,私自透露谣吟的行踪给她,就自己去地牢里关上个十天半个月再出来!”

悬镜司的地牢有如鬼刹罗修之所,魑魅魍魉之地,那少掌使一听就打了个寒战,再三保证不会向寒季透露后连忙告退了。

寒首尊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看着桌岸上收集到的消息。

年六岁,滑国兵败后随军被俘至金陵,流落在外,多年得一农妇殷切照顾,不料农妇于去年急病去世,女童流落街头成为乞儿。已查实,该农妇为滑国皇后宫中大宫女。

虽然未有明确证据,但一切消息的指向性已经明显。

从寒季将谣吟带回家后,他就派人查了她的身份,当时粗略调查未发现有马脚,若不是谣吟救下那女童的表现实在奇怪,不安,又决绝,若只是因为可怜而救下一个女童绝非这般。

那个女童该是滑族皇室之女,从年岁上看也都对得上,谣吟既然能一眼认出她,也少不了是能够时常出入宫廷的尊贵身份,就算不是宗亲,也是朝中重臣之女。

寒首尊再次读了遍桌上的消息,无奈的叹了口气。

“季儿啊季儿,你无心善举,真是会给爹出难题!”

谣吟的消息接连几日传至寒首尊耳中。

“首尊大人,她们经过赤霞镇游荡一日后未再停留。”

“首尊大人,她们进了兰台县,似乎在找落脚之地。”

“首尊大人,她们在京郊的一家乐器铺子住下了。”

看着少掌使呈上的详细奏报,上面清楚的记下了谣吟在京郊众多村镇众穿行而过,最后在兰台县附近,又是如何与店家交涉,终于进了一个寡妇开的乐器铺子,也算有了落脚之地。

“丫头倒是机灵”,他轻笑一声,合上了奏报,放到一边,头也没抬的叮嘱道,“留下芒二在那盯着吧,叫剩下的人回来。”

“是!”

“孤儿寡母的,若遇宵小,叫芒二照应一下。”

“是!”

“掌柜的,吃饭了!”

“来了。”

谣吟将一荤一素端至桌上,招呼刘掌柜来吃饭,看着掌柜的终于不再叫自己“姑娘”,改叫“谣丫头”了,她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