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听完了夏江的进言,并对林静禾“义妹”的身份为由,直言外人并不认她这个林二姑娘,林家正经的姻亲归根结底还是只有言家一人,而他已经把晋阳长公主下嫁给了林燮,他也不需要再靠纳一个“义女”来对林家施恩。

夏江离开的时候垂眸不语,萧选又何尝不知道,纳了林静禾有种种好处。但是他悉心算了种种好处,觉得也不是非纳不可,他能在林静禾身上得到的东西,也未尝没有别的法子替代。

萧选抬起头,看着与他隔了一张桌子的言玥。

“归根结底,林静禾是你除了林乐瑶之外唯一的闺中密友,我怕你伤心。”

说完,他拂袖离去,猛然推开的门惊了院子里候着的一众宫人。

看着萧选黑着脸大步踏出宫门,采桑连忙进屋焦急道:“娘娘,陛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采桑本来会在屋中看到个或是惶恐,或是同样在气头上的皇后娘娘,没想到娘娘只是平静的坐在桌边,优雅地为自己斟了杯茶。

“没事”,言玥抿了一口,只觉得茶凉的彻底,“陛下不是怒气冲冲离开的。”

他只是……有点伤心。

采桑哪怕一头雾水,还是在言玥的示意下退下了。

【宿主,我看萧选是真的伤心了,你为什么要借着这件事跟他吵架啊?如果只是不想让他纳静禾为妃,或是给静禾指婚,完全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

【你当真觉得事情如他嘴里说的那么好听?】

难得见系统卡了壳,言玥无声的笑了笑。

【夏江向他提议,他不可能因为怕我伤心就决定不插手静禾的婚事。一定是经过很长时间,经历了好一番心理斗争和利弊权衡,最终觉得,林家未必会领情,言家或许会不满,而我,他对我确实是有感情的,因为静禾与我翻脸得不偿失,这才作罢。我们这位陛下啊,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感动,自我美化。时间一长,这件事在他看来是,就是片刻犹豫后,又为了我毅然决然而做的决定。所以他生气,他委屈,他也心虚。你知道吗,在上个世界里,我能利用永琪的情,能利用小燕子的情,是因为他们真真切切是个有情的人。情,让他们真诚热烈,让他们充沛丰满,也是我约束他们、绑架他们的武器。可是,萧选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情绑架。】

帝王之爱,何其凉薄。

系统还是有些不解。

【既然如此,吵一架又有什么好处呢,不会激怒他,让他反而借此事发作吗?】

【不会】

如果没有这次的争执,那么这件事就只是夏江提议后,萧选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为了言玥做出退让,可是这份建立在帝王之爱上的退让能停留多久,说都说不准。

言玥已经确定自己的的确确走入了萧选的心里,大概是他身边用情最深的第一人,为着这个第一,萧选能够犹豫一日两日。可下一次犹豫若是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呢?

她不能去赌萧选的感情,不能赌萧选的良心,所以,她要把这件事情拆开撕碎摊到明面上来。

她赌的是萧选的面子。

心里的纠结与退让不宣之于口,只会越滚越大,言玥要在这个以情爱为名编织出的巨大泡沫鼓起前将它戳破,也是给萧选一点震撼和示威。

一场“误会”与“误解”就能让他们夫妻大吵一架,如果误会成真,言玥这个皇后绝不会退让。所以,萧选最好也掂量掂量,在彻底对她没有感情前,别打静禾的主意。

“采桑”,言玥推开殿门,“把帝后失和的消息传出去。”

“娘娘!”

“去吧。”

? 第 115 章 琅琊榜-35

陛下怒气冲冲离开正阳宫这种事,纵使没有人在后面偷偷运作,也自然而然地迅速传了出去,言玥所做的,也不过是为这传言添一把柴而已。

萧选回了乾怡殿,怒批了两本折子,又发落了个奉茶的小太监,还是觉得又气又委屈,想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半日闲没能好好休息,反而把难得的好心情全毁了,萧选一把将镇尺扔在地上,起身向外走去。

“摆驾昭仁宫!”

“你说”,越贤妃听了宫女的汇报,匪夷所思道,“陛下狠狠训斥了皇后一通?”

早先陛下从正阳宫黑着脸离开,附近的奴才都看到了,很快就阖宫皆知。本来只以为是帝后因着什么事意见相左,起了争执,但是等越贤妃派人仔细打听后才发现,竟然是陛下生了大气,狠狠将皇后训斥了一顿!

“究竟是为何呢”,越贤妃百思不得其解,帝后感情甚笃,她也瞧在眼里,“中秋家宴……不至于,太皇太后寿辰也还有许久,这时节也没什么大事啊,难不成……啊!”

越贤妃忽然失声惊呼,不止是屋中宫人,就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因为叫声,而是因为她心中的猜测。

嫡子已生,皇后莫不是想早立太子?

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正琢磨着,就听宫人传报:陛下驾到!还未等整理整理裙摆,就见陛下大步流星跨入殿中。

采桑将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这才回去与皇后汇报,话毕,又犹犹豫豫道:“娘娘,陛下今夜留宿昭仁宫了。贤妃一向不安分的,会不会借此机会……”

“无妨,退下吧。”

言玥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时候,萧选无论去谁那里都不过是迁怒撒火而已。

果不其然,越贤妃当晚被按在塌上撕碎了衣裙时,饶是她一直认准了以色侍人,心中也无端生出几分委屈来。

陛下与皇后生了气,就要拿她们撒火吗,不说别的,她好歹也是一宫主位,是皇后之下四妃之一,不是什么小家子出身的美人答应。

因着被萧选掐着肩膀按在塌上,越贤妃只觉得胳膊肘不知道磕到了哪里,传来一阵酥麻的酸痛。

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深切的明白,哪有什么总管、嬷嬷,哪有什么贵嫔、妃子,这紫禁城中正儿八经的主子,说破天去,其实只有太皇太后、陛下、皇后三个。

剩下的人,看上去再尊贵,再惹眼,到头来不过还是任人折辱的奴才。

萧选泻了火,虽然还是胸中憋闷,但次日起床时也好了不少。看着越贤妃身上的斑驳痕迹,萧选很是柔情地免了她的请安今日正巧是每隔五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吩咐了叫她再睡会儿,萧选自己穿戴好,就准备上朝去了。等刚迈出昭仁宫的大门,正好瞧见一个眼生的小太监穿着正阳宫规制下的衣袍候在外面。

萧选一时间想了很多,因着吵架后昨晚留宿昭仁宫,言玥生气了?吃醋了?还是她害怕了,来示好?不论如何,小太监一大早就候在昭仁宫外等他,纵使他现在着急去上朝,也先听听她想说什么吧。不过,她不管找个什么由头叫他过去,他绝对不会去的!

他要让言玥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伤心了!

萧选走到那小太监面前,冷冷道:“说吧。”

小太监茫然又惶恐地磕了个头,这才战战兢兢道:“拜见陛下,奴……奴才只是奉命来阖宫传话,皇后娘娘今日免了后宫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