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半宿,早上起来的时候总算没那么疼了,只是还有些腿酸。

一大早,刘才人就被嬷嬷按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等着御前太监来送东西。一盏茶凉了,一炷香也烧没了,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嬷嬷紧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不能够啊……才人,你不是说陛下并未不满吗?”

刘才人畏畏缩缩地,这才将昨夜之事尽数告知。

嬷嬷听后脸色大变,心忽悠一下落到谷底,但见刘才人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是强装着镇定道:“许是陛下一时忘了也说不一定,或是传旨的公公有差事耽搁了,再等等。”

等看着时间再也拖不得,再不走就来不及给皇后请安了,刘才人恍然欲泣地看着嬷嬷,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先是在侍寝时惹得陛下不满,若是再在皇后那失了规矩,才叫真的没活路了。

嬷嬷一咬牙,拍板道:“走,先给皇后请安!”

一路跟着刘才人到了正阳宫,嬷嬷无数次在心里祈祷,祈祷皇后是个和顺,最起码也要是个假装和顺的,才能在听闻刘才人侍寝后并未得赏时不急着落井下石,怎么也要装模作样地送上一份赏赐。

这样即使没有得皇上那份赏,好歹还有皇后这份,下面的奴才们也不敢太过苛待。

在门外候了没一会儿,就有宫女来请她们进殿等候。

见此,嬷嬷的心安了三分。

皇后,走的是怀柔的路子。

等宫女上了茶没一会儿,嬷嬷就见皇后娘娘缓步而出。

大梁的习俗是皇后每日晨起时都要簪花,都是选取花房里最红最美的。端看言玥头上的牡丹隐隐还带着露水,仿佛还挂在枝头上,就知道这花是刚刚簪上去的,可见皇后娘娘并未把她们晾在外面,而是真的还在梳妆。

心下忐忑又减了两分。

言玥坐在主位上,先是遵循惯例嘱咐了刘才人要恪守本分,侍奉圣上的话,这才招一招手,一队七位侍女托着托盘鱼贯而入。

“因着你是这批新入宫的妃嫔里第一位侍寝的,我想着,把太皇太后赏下来的并蒂海棠步摇赐给你,就叫陛下把赏赐送到正阳宫一起了”,言玥挥挥手,托着步摇的宫女迈着碎步上前,“海棠艳丽多姿,花团锦簇,望你日后侍奉陛下谨慎妥帖,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

刘才人欣喜的谢恩,从晨起就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一直到出了正阳宫,她摸着步摇,还喜滋滋的想:陛下如今刚登基不久,子嗣单薄,又无嫡子,如果她能一举得男,封妃岂不是指日可待!

等刘才人回了自己宫里,喜滋滋往凳子上一坐,就见嬷嬷挥退了下人,将门一关。

“我的才人啊,您还傻乐什么呢!”

见刘才人茫然不解地抬头看她,嬷嬷恨铁不成钢道:“您还真当这是陛下送的赏赐呢!”

刘才人疑惑道:“不然呢?”

“陛下怎么会将给妃嫔的赏赐先送予皇后宫里,今日皇后那样说,只不过是怕你难堪,补全你的面子罢了。若是不信,只管问问冗道上今儿一早路过的可有带着赏赐的乾怡殿太监”,嬷嬷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用自己温暖又粗糙的手掌包裹住她白嫩的手,“好才人,这宫中就是吃人喝血的魔窟,容不得您的天真与单纯,也容不下你的野心与骄纵。你乖一点,听嬷嬷的话好不好?既然已经在陛下那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接下来就千万不能再见罪于皇后了。”

刘才人迟疑了一会儿,见嬷嬷的眼底全是怜爱、担忧与鼓励。一边是入宫前父亲嘱咐的要“一举得男”“互通有无”话,一边是照顾了自己十几年,陪伴她长大的嬷嬷。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问:“那我要做什么?”

“不管皇后是无情还是假意,这个示好我们接了,从此以后,只要皇后娘娘不叫您去害人,我们就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 第 111 章 琅琊榜-31

辰时刚过,贤妃娘娘姗姗来迟,本来是做个娇柔做作的样子走了进来,见到殿中的主座上空着,立马变得昂首挺胸起来。

惠昭仪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立马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见人下菜碟,见皇后娘娘不在,摆出这副嘴脸给谁看呢。”

坐在她下摆的沈贵人连忙轻轻去拽她的衣袖,免得让贤妃娘娘听到,又是一通官司。

这边惠昭仪愤愤地闭了嘴,却见坐在上首的容妃娘娘抬眼看了贤妃一眼。

“贤妃妹妹,今日是难得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怎么来迟了?”

贤妃似乎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不在,竟然还有人敢问她的话,一时绽放了个明媚的笑,答道:“昨夜服侍陛下有些累着了,容妃姐姐,别生气啊。”

容妃丝毫没理她那妖媚样子,冷漠道:“原来如此,想来贤妃妹妹是得了陛下准许,这才请安来迟。不过皇后娘娘已然宽和,让我们姐妹每五日请安一次,这次又是因着娘娘生产,免了半年的请安,宫中诸位姐妹都有服侍陛下的时候,哪怕是前日服侍陛下累了,姐妹们也少有请安迟来的时候,想来还是贤妃妹妹身子娇弱的缘故吧。”

贤妃的笑容几乎挂不住脸,只是勉强一笑,咬牙道:“是,妹妹身子娇弱些,比不得容妃姐姐,数年来虽然不怎么得见陛下,但对皇后娘娘请安一事向来勤勉。”

容妃是谁,这么多年一步步爬上来的刘才人,仗着自己爹在前朝争气,这些年对陛下都不怎么说些软和话的。她听了这话丝毫不生气,因此理所当然地对贤妃点了点头,倒让贤妃一拳打在棉花上。

越贤妃出身云南将门,自打半年前入宫以来就极具恩宠,陛下一月里有半月留宿后宫,她一人独占鳌头,单她一人的侍寝次数几乎就是剩下嫔妃的总和。皇后娘娘生下嫡子,也就是三皇子,再加上身体亏空,多做了个两月子,让她这半年在后宫中一枝独秀,好好的当了回宠妃。

今日是皇后娘娘出月后的第一次请安,越贤妃本想卡在请按时间将将有些晚,但若真拿此事发落她也有些过,来做足宠妃的架子,谁想到皇后娘娘比她还晚不说,容妃这条狗又迫不及待地先出来咬人。

正打算回嘴一句,就听殿外宫女传话:皇后娘娘驾到。

越贤妃这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座位,等着跟着其他嫔妃一起向皇后行礼。

她上次见皇后还是初入宫承宠后,那时皇后已孕八月,她跪在外间,只远远地隔着帐子瞧了一眼,只看出来皇后肚子大得很,脸也浮肿的厉害。虽然听说言皇后年岁不大,但一直未有什么美貌之名流传。朝中都说帝后感情甚笃,她推测,言皇后应该是个容貌清秀,才学出众的女子,陛下因着言家清贵和与言侯的情谊,对言皇后甚为敬重。

敬重也好,越贤妃很是满意,她虽然心气高,但是中宫稳定,现在还有了嫡子,她就是再想往上爬,现在这个阶段也顶多是朝着贵妃努力,压根没想过要把皇后拉下来的。

宠妃自然有宠妃的妙处,有了她这样娇艳明媚的花,才能衬得名门出身言皇后的死板与无趣。想来言帝师教出的女儿,端的是规矩体统,说的是之乎者也,陛下既然将敬重都给了言皇后,那么就把爱都留给她吧。

言玥被采桑扶着,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产后修养了两个半月,萧选终于肯放她出来吹风了。与胭脂钗环一别许久,言玥今早上一上妆就有点收不住。

这套鸽子血头面是吐蕃新进贡的,簪在头发上甚是好看;那盒口脂的颜色艳丽,是江南明家新研制出来的颜色;今儿是用螺子黛画个远山黛呢,还是用松烟黛画个蛾黛呢?

折腾了许久,采桑催了又催,言玥这才套上了金线绣的龙凤呈祥广袖袍姗姗来迟。

刚一进殿,坐着的嫔妃们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拜见皇后娘娘。”

未等言玥叫起,就听容妃雀跃道:“一别几月,娘娘依旧光彩照人。”

言玥没忍住噗嗤一笑,先叫众人平身,这才坐下朝着容妃道:“哪有一别几月,你不是换着法的溜进正阳宫瞧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