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如厕几次,这个要说的详细些,小溺几次,出恭几次。”

“这……不太好说吧。”

世子夫人面红耳赤,一时难以启齿,但见静禾温温柔柔却态度坚定道:“不必在意,医者看病问诊,这些事再正常不过,再说你我都是女子,有什么羞耻的。”

在英国公夫人鼓励的眼神下,世子夫人咬了咬唇,才小声道:“白日里还好,主要是夜间总要小溺四五次,出恭也很苦恼,经常三五日都未有一次。”

“知道了,放心,都是正常的反应,也都有办法缓解,只是能够缓解的程度不同”,静禾拿出纸笔,写下一纸方子,“夜里小溺情况改善不了太多,不过睡前两个时辰内不再喝水的话或许能缓解一二,若是渴得厉害,就小口小口抿两下,或是含在嘴里。喝白日里记得,水还是要多喝的,哪怕是小溺次数会增多也不能因噎废食。晚间如果睡得不好,可以晌午多睡一会儿,但最迟未时后就不能再睡了。我这药方每日晨起喝一碗,午膳和晚膳多吃胡芹和波棱菜,清炒最好,若是吃腻了,打成汁制成面食,像饽饽还是面条这类的都可以。”

世子夫人越听越入神,觉得自己记不下了,便叫贴身侍女跟着一同记。等总算记完了,这才松了口气:“我已尽数记下了,多谢林二姑娘!”

英国公夫人也是感激不已,又记挂着女儿之前的无礼,只一把年纪了做出个卑微样子,苦笑着握住了静禾的手:“林姑娘,当真是多谢你,湉儿临近生产,情绪不稳,先前冒犯了你,你多担待。”

静禾摇摇头,平静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世子夫人,自从有孕以来,是否冲动易怒?”

世子夫人讪讪地点头。

“白日倒还好,夜里是否会因为一点小事,甚至是毫无缘由的悲春伤秋,或情绪低落,或暗自垂泪,或惶恐不安?”

世子夫人猛地抬头看她,怔忪间,眼泪夺眶而出,只哽咽道:“嬷嬷说,女子有孕皆是如此,叫我放宽心,不要多思多想。”

静禾点点头,提笔在药方上多添了几味药。

“女子有孕确实大多如此,不必紧张,这些不好的情绪不是因为你多思的缘故。就像秘结用大黄,咳嗽用川贝,发烧吃桂枝加附子汤,你易怒易悲、情绪不稳,和发烧咳嗽一样,都是病症之一,吃了药慢慢调理就是了。而且这个病症不仅仅在孕期发生,在孩子出生后的一两年里都有可能发作,不必过于忧心,若是你哪天忽然觉得伤心难过,就派人去林府找我。”

“所以”,世子夫人下意识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地哽咽道,“不是我善妒,不是我疑神疑鬼,我只是……生病了?”

静禾回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笑了笑:“不算生病,只是有孕带来的一种症状。不必惧怕,不必在意,用膳时吃多了尚且需要吃粒山楂丸,其实这差不太多的。药你先吃着,等你生产前我再来看你。在那之前有什么事,随时派人去林府找我。”

世子夫人抽了抽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肚子太大了,不方便走动,英国公夫人也没有叫她出来相送,只是和静禾相携出门,在门前客气拜别后,各自上了马车。

回程的马车上,静禾闭目养神,脑海里回想着那时在正阳宫中同言玥说的话。

言玥问是她否还想从医,她自然是想的,虽然斩钉截铁的告诉言玥,她愿意,可心中难免还是有疑虑。

静禾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问出口:“可我不太懂,若只是为着我从医,我以林府义女的身份,以与你亲近的关系加持去行走世间从医,或许会受到一些阻碍与质疑,可是只要我手中救治的病人越多,骂名自然不攻自破,为何非要在京中开堂设医?”

“因为,我认为你能做的,不止这些。”

言玥看向她,目光灼灼。

“行走于世间,或许可救诸多性命,江湖上也自有你一号名头,但那终究是乡野传言,来日后世史书不会为你留下一笔。当然,我知道你并不在意名利,可是静姐姐,我希望你在意。

我不认为勋贵之命比起平民百姓更加高贵,但很可惜,如今的天下就是如此。天下百姓万万千,凭你一己之力能救几何?成百,上千?天下之大,那些你没有踏足的角落终究是更多。可勋贵们不同,他们纵然高高在上,却有几点好处。

他们人少,影响力重大,且,更为惜命。

我想让你留在金陵,开堂设医,从此,你大多时间只能辗转在京中富贵人家,很难再像从前一样救治平民百姓。所以,我说的骂名不止是你身为女子行医的阻碍,也包括你今后讨好权贵、沽名钓誉的所作所为。

勋贵们认可,就是朝廷认可,我要你成为大梁认可的第一位女医!

我要你以身入局,化作一枚钉子,牢牢扎进医者这个行列,从此以后,你是天下女子从医的药引,哪怕改朝换代,岁月更迭,你都是万万世女子从医的门。”

? 第 107 章 琅琊榜-27

一月后,世子夫人生产,胎位不正,脐带绕颈,幸有林二姑娘坐镇,有惊无险。

产后,林二姑娘每隔十天上门一次,悉心调理,世子夫人产后并未憔悴,反而红光满面,元气十足。

再大的豪心壮志也要一步一步走,此事一过,静禾依旧如同从前一样,安居府中一角,每日读书配药,帮林府众人调理身体,或是与言玥书信。

要做钉子,就不能太过急切的暴露自己的锋芒,她要温柔,要毫无攻击力,要润物细无声,这也是她最擅长做的。

终于,在收到了徐国侯府的帖子,侯夫人隐晦的请她“入府一绪,说些知心话”的时候,静禾终于笑了笑。

下了英国公府和承毅伯爵府这枚鱼饵,终于引来了池塘深处观望的鱼群。

静禾在缓慢而坚定的走向她的路,其他人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开文二年,边境战事将起,大渝、北燕、东海趁大梁新皇上位,三国组建联盟欲共犯大梁、裂土而分。

选秀进宫的妃子们甚至都来不及初次面圣,就见她们的陛下一头扎在了正乾殿。

窗外的天都黑透了,大臣们各自退下,屋内只剩林燮、言阙和几名天子近臣。

萧选见其他人都退出去了,这才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桌岸上:“那帮老东西口口声声说主和,全都是尸位素餐不动脑袋的蠢货东西!”

言阙正肃道:“一定不能主和,三国联军即已出征,想要的又岂会是是一张和谈书那么简单,也不止是金银财帛就能堵住的。”

“他们必要瓜分我大梁边境城池”,林燮咬牙切齿道,“如果真的顺应了那些大臣的话去主和,只要被三国逼着让出一座,他日就一定会有第二座,第三座!”

说到此处,林燮猛地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准许臣练兵,统领虎啸五营,如今一年过去已颇有成效。此战避无可避,臣请出战,不死不退!”

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于萧选身上,他坐于龙椅之上,沉吟片刻,皱了皱眉,终于抬起头,坚定道:“朕刚刚登基,政事不稳,此时主和,无异于向猛虎乞求片刻安稳,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一同,杀出一条生路来!”

殿中众人顷刻间跪下,齐声道:“杀出生路,不死不退!”

唯有言阙忽然又沉吟道:“倒也不是避无可避……”

圣意已决,朝中一应关于战事的安排也如火如荼的进行。

主帅林衡,率领三万捷林军北上,镇守边境;

主帅英国公,率领四万承泽军东行,镇守边境;

主帅林燮,率领一万虎啸营,五千巡防营及禁军,并上三万行台军,前往大渝边境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