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沁转头问李盛拓：“李斯柏许你们甚？”

王清凌没答，李盛拓答了：“从龙问鼎。”他爹宫女所出，又与前太子交好，他自个儿童少便接近李斯柏，及长行伍北番，肩负整个北境辎重运送，年初皇上勉强封了个从四品平北将军与他，像施舍似，前程已见顶。

梁沁瞟李斯季，李斯季点头，“忒多年前便这般许我娘亲。”

从龙问鼎，勋功之最。

王端冷冷瞥了眼李斯中，“你替哀家传话与李斯柏，哀家自有护卫、暗卫，无需他”，她厉声：“叫他谨守恶誓，莫入京城！”

李斯中原本表情也极欠打，跟个清冷傻子似腰背挺拔长跪，平素熠熠生辉俊眼怔忪望着虚空，如小僧入定，恍然不知今夕何年；

此时不紧不慢回：“太后仁慈、私行青州看望孙儿，孝道大于天，孙儿自当豁出性命护送皇祖母回京，没亲见皇祖母迈入皇宫，孙儿不安乐。”

梁沁：真是茶得一批。

你们这些贱贼，一路尾随，才致哀家不安乐，王端嘴角重抿，法令纹徒地往下垂长，“与老三那下等疯子、淫贱小寡妇厮混，枉费你外祖书香血脉。”

说完拂袖而去，老福安小碎步跟上。

李斯季拳头紧握，额角青筋鼓跳。

趴墙头也能躺枪，你才下等淫贱！眼光若能杀人，王端当场被梁沁背刺而亡；这回老太婆若输惨，她定上去踩一脚。

“你且在这上面呆会儿，我们巡一圈便接你下来，防她派人使坏。”李盛拓和李斯季跳下墙领兵卒巡府。

李斯柏与大夫人从门房小屋一前一后出来，李斯柏走过去拍拍王清凌肩，王清凌作势抹汗，笑着伸手，估么是讨赏？

李斯柏拽下腰带上玉佩，扔与他。

李斯中恢复神采，扶起娘亲，低声宽慰。

大夫人吩咐老禄伯张罗即刻启程，带着春香、林树沿墙根走回主院。

若梁沁没听错，随风飘上来她与林树的忿忿低语：其实，将兵力人力交出来，他大可不必同去；

这个他，自然是李斯柏？太后不想让他进京，娘亲也不想，这俩竟目标一致？梁沁几乎大开论太后和大夫人百合脑洞。

交出兵力人力？卸磨杀驴，这未免太阴了；一直没动杀招还为了这茬？

从墙上俯看，太后车队并不长，护卫人数倒不少。

李盛拓回来接她下来，“马上启程，不走官道，一路几无客栈、酒楼可打尖，脚程缩短至少五天。我倒不怕，就怕你吃不惯挨饿。”

梁沁带他看她满满两夜壶点心，还有暗卫给她搞来的层层油纸包裹的腊肉腊鱼、行军干粮，装俩全新作旧净桶里，搁马车厢杂物夹层，“腊肉切薄片火上烤软，夹干粮馍馍，不要太香。”

李盛拓：……，她适合与他上阵运送辎重，他差点脱口而出与我去北番建功立业吧。

0079 辞别青州小王府

青柏苑门口，几个大少年或华衣锦服、或劲装飒飒，看向廊下简易烤炉，回味昨晚淫欢美好，阿斌识趣地走过去点燃。

一个个带着昨晚淫欢餍足，辞别青州小王府。

李斯中走过来，递给她胭脂、装珠钗头面银匣，“这些，财迷姑姑不带，带走张李斯柏的旧贴子，对其用心用情至深呐。”

上回落山上客房两副头面，李斯季给她收拿回来，这回他们又另送了些给她，带着上路，真是甜美负担。

李斯柏少有的着玄色劲装，同色抹额正中艳橙色玳瑁柏叶如一簇焰火，衬得他越发脱俗尊贵，高头大马上冲梁沁浅笑，笑没达眼，离碎感浓冽。

他控马缓缓过来，马身挤开李斯中，俯身与她低语：“你且与他们上马车，老二一路护你，出城转入山道我再上车与你淫欢，知你最是欢喜他，莫与他先开小灶。”

知她最喜李斯中？她挑了挑眉，略作沉吟，点头：“好，等你一道。”

她从袖兜掏出一团油纸包，“烤馍夹去骨烤鸡腿肉，适才我以身验毒吃了一小半，此时非鬼魂与你说话。”

“正好，晚间吃。”他拿过来揣进袖兜，上身斜栽下来，拉起她的手，“放心，谁送来的吃食孤都不吃，你给的水囊，孤随身带着。”

他另一只手拍了拍马脖上的水囊，又扯了下衣襟：“里头也穿着姑姑亲至库房挑的胸甲”。

“甚好！”她重重点头，她在水囊口悬了根验毒银针；

城墙下乱箭穿心、目眦欲裂口喷鲜血大吼身亡权斗古装剧必备名场面太深入人心，矜贵李斯柏不能遭这样的罪，她去库房给他们找了几件胸甲，逼他们穿上。

“若无十成把握，孤不会带你同往，放宽心。”他掌与她的紧贴，五指微用力捏握，缓缓放开，起身拉缰掉转马头，与李斯季、李盛拓策马开道。

这话，挺中听，又心酸。她远望他们拐出照壁，回头朝小鹤儿娘俩挥手道别。

阿英扶她上大马车，出府时她撩起车窗幔，探出头看暮色渐深中静兽般青州小王府园林。

虽然平常也不怎么热闹，此刻人去楼空的寂寥，反衬出那丝丝人气的珍贵；

此处与附近田庄，据账册所载，李斯柏做主委托予万佛禅寺老和尚，说白了，便是捐与寺庙。

她与李斯柏求情，留下北门小院，给小鹤儿他娘养老。

她望向北面，仨大少年仿佛还在那疯跑追踢蹴鞠，挥洒使不劲的力气、青春恣肆……

成，滔天权贵，败，世间再无下一个青州小王府安置他们了……

那股杀回京城复仇问鼎的豪情，有一瞬软化退缩成在此快乐终老就成，见她神情沉惘，李斯中揽抚她的肩，“没法永远保持这种平静平衡的，他、我们保持了十年，到头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太后老太婆、皇帝死前，定会帮继任者肃清他们。他们别无选择。

她倚着李斯中，在马车悠悠震晃中眼皮渐重，游乐场梦境刚闪了个照面，马车撞着什么猛然急停，她捂着脑门醒来，马车厢里只剩她一人，外头人声嘈杂，她心跟着急骤猛跳，急急起身撩起车窗幔；

才至青州城门？城门下太后护卫分两边围成半弧，大夫人、太后各站一边得意阴笑，当中一条血路，俩高大身板手持弯刀、长剑一身血污挺着功架防范；

几不辩面目；但她知道那是李斯季、李盛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