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裴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沈非衣。
他垂着眸子,掩下情绪,片刻后才抬眸,眸子沉静,“可若舅舅是错的呢?若是太后此番就是为了试探大哥和我呢?”
沈裴一连串的质问出口,司朗哑然失语,他只是见着大皇子已捷足先登心里便急了起来,确实不曾想过还有这一层,一时也觉得沈裴的话有理。
沈裴见他面色微变,显出些迟疑之色,顿了顿,又继续道:“祝繁与九妹的婚事自然要阻止,可戚公子之事,也绝非稳妥。”
司朗没有一口答应,他默了片刻,稍有妥协,只是问道:“那殿下要如何阻止祝繁与九公主的婚事?”
闻言,沈裴平淡的眸子终究是有了一丝浮动,顷刻间便似笼了一层暗云。
他勾了勾唇,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我要他死。”
......
沈非衣往常月事总是要痛两天,这几天便要格外的小心,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连水果也不能随便吃。
许是沈裴头一天替她暖了些个把时候,这小腹第二日便破天荒的缓了不少。
原本因为月事而耽搁的上山祈福,倒也提前了一两天。
确实是太后亲自带着沈非衣上山祈福。
只是这祈福也大有讲究,需得在山上住个三天,朝起暮睡时都要虔拜,第一日拜国泰民安,第二日拜夫妻举案齐眉,第三日拜子女光宗耀祖。
而这三日皆要吃斋念佛,绝不得有丝毫的异心。
这也历代是大郢朝公主出嫁或是女子嫁入皇家之前的规矩。
沈非衣连裙子都不敢带上鲜丽的,只带了几件极其素净的襦裙,以表此次上山祈福的诚心。
那寺叫泰清寺,是郢朝第一代皇帝亲自提的门匾,亦是唯一一个用着皇家香火供奉延续的寺庙。
大约不过百里之地,建在半山腰上,整座山便为此命名泰清山。
两人上山一切从简,并未带太多的人,只是各自带了一个宫婢,还有几个守卫在院子外头。
这泰清寺虽说是吃着皇家的香火,可并非只接待皇家的人,京中的贵胄自然也可上山祈福虔拜,但都各自低调,从不扰寺内清静。
饶是太后,也是如此。
因着泰清寺的规矩,不曾有专门为香客所备的院子,便各自安置的有简单的寮房,只是这寮房又非鳞次栉比,即便是沈非衣的房间和太后的挨着,两间房的间隔确实要大一些。
沈非衣长到这般年纪,出宫并非头一回,倒是这上山,还是头一次。
接待她的是个年纪尚小的沙弥,脸上带着些婴儿肥,脖子上挂着一串褐色的佛珠,声音听着也略带稚气。
“施主,这几日便是您的住所,斋饭每日都会按时给您送来,寮房后面有口深湖,周遭是桃林,那里安置的有凉亭可歇息,施主若是无聊,尚可小坐,但尽量不要喧哗扰人。”
沈非衣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回礼,“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走了之后,便有人为沈非衣布置糕点和茶水。
因着沈非衣和太后来的尚早,两人的寮房离得又远,太后一来便去见了方丈,留下沈非衣自己。
前半天沈非衣尚能安静下来,可一过了晌午,便有些坐不住了。
周遭静悄悄的,连过往的僧人都极少看到。
沈非衣想到那小沙弥所说的桃林和深湖,便拉着浮玉一同去了。
凉亭确实是有的,就是有些少的可怜,桃林里只有一座,湖上也只有一座。
许是有些来的早的香客,早已将那凉亭给占满了,沈非衣只是瞧了一眼,便又回到了寮房。
可她又不死心,便在入了夜用过斋饭后,又去了一趟。
入了夜这湖上的景色便不大好看了,沈非衣寻思闲着也是闲着,总比闷在屋里好受一些,便吩咐浮玉端了一盘糕点,坐在湖上凉亭吹风。
沈非衣因不想引人注目,便带着面纱出来,她端着盘子,背靠着那竖起的围柱,往远处望。
湖中养的有鱼,可在夜里却看不清晰,亭上的灯盏也并不多,四个角各自挂了一个,光折射在湖面,只能看到层层的涟漪。
其实她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不喜欢那寮房里的焚香气,当即便吩咐浮玉断掉,只是散了一天,那味道若是细闻,还是能嗅到些端倪来。
手里的糕点也并非是为了吃,不过是拿着打发时间罢了。
她靠在柱子上,抬眸看向头顶。
月亮细又弯,在一片碎星里格外瞩目,视线落在湖周,树木折射的虚影,倒似站着的人影一般,她收回视线,突然没了欣赏的兴趣。
“浮玉,”她轻唤。
浮玉走上前来,“公主有何吩咐?”
沈非衣抿了抿唇,问道:“你听说过驸马么?”
“听过的。”
“那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浮玉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细想了须臾,这才开口,“驸马乃太后钦点的状元,如今又是翰林院编撰,能娶得公主,定是极好的。”
闻言,沈非衣倒是轻声笑了出来,她抬眸去看浮玉,“你这话好生委婉又糊弄,到底也不知道你是在说驸马好,还是在说本公主好。”
浮玉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一听沈非衣调侃她,便急急的张口,“不”
只不过那“是”字儿还在舌尖没吐出,便被打断吞进了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