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有一侧卧着的人影,嘉欢连忙奔上前去。床上窝着的果然是蔡婆婆,然而显然已是死去多日了。
只见她满是皱纹的惨白面庞在于月光下更显的诡异凄迷。如今正是酷暑,想必蔡婆婆身上已是腐烂,她躯体身边围绕了不少蝇虫。
而那股恶臭正是从盖在她身上的棉被下传来。
嘉欢忽然害怕起来,聂澜从一旁捡起半截蜡烛点着了上前将她拉到身后。
盛夏酷暑难消,便是汗味就够人受的了,更何况是这沤了多日的尸臭。可聂澜却像是闻不到一样,将蜡烛贴近蔡婆婆的尸体,瞪大了眼睛检查地仔细。
嘉欢在一旁看着,过了许久才说出话来,哑然道,“她是蔡婆婆么?我怎么看她这般陌生。”
聂澜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他看着嘉欢一脸惶恐地望着自己,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又酸又胀,心里那些憋了十年说不出口的言语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陌生是正常的。”
聂澜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扭过头去仔细查看起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人死了,面容会变得。”
他声音沉稳温柔,嘉欢听了不自觉地有了哭腔,“聂澜,我是不是特没心肝。蔡婆婆一向待我很好,可我都不敢碰她。”
“笨蛋。”
聂澜的气息染上了一丝笑意,“人都是畏死向生的,这很正常。”
“你也不必自责。当年聂家获罪抄家,我爹于西街菜市口斩首。我也怕得厉害。”
嘉欢还是第一次听到聂澜叹气十年前聂家抄家一事,聂澜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喃喃道,“我同他朝夕相处,如何做人如何做事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从未苛责过我一件事……”
“……按理说我该掉泪的。可就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他人头落地的时候我还吐了。”
聂澜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一生为求人间大义苛求光明,身死后却是奸臣头衔,他若是泉下有知也不知可有悔意。”
“我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嘉欢忽然开口,聂澜扭头看她,“你如何知道他是好人?”
“因为你说了,我之前是不知道,但你说了,所谓我选择相信你。”
“聂澜,你说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
嘉欢虽是笑着,可眼神却认真,“以后我逢人就说,聂大人是个大好人活菩萨。”
聂澜被她逗笑了,“这倒也不必,名头什么的,他向来是不在意的。”
“他磊落洒脱的很,只怕早就了不牵挂的投胎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只有我耿耿于怀罢了。”
正说着,忽然聂澜眉头一皱,举着蜡烛的手向蔡婆婆的胸口伸去。
“你干嘛啊!蔡婆婆都六十啦!”嘉欢吓得去打他伸向蔡婆婆领口的手。
聂澜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扒开蔡婆婆的衣领,“你自己看。”
嘉欢躲在他身后,伸出头看去只见一泛着青紫的针孔出现在蔡婆婆的胸口。
“欢欢,给自己的心留一片净土吧。”
聂澜苦口婆心道。
“哇!这跟那个胖子脖子肥肉里的一样!”嘉欢装作没听见,故意大声道。
聂澜点点头,他站了起来,仔细打量起床榻上卧着蔡婆婆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嘉欢悄悄看了一眼又飞速扭过头去,“哪里奇怪?”
聂澜本就没指望她能看出来什么,“你看她躺下的姿势,一个人下意识倒下是不能躺成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伪造了她的睡姿?”
聂澜沉吟片刻后又道,“不,若只是伪造睡姿,何必给她盖上被子。她的致命伤在胸口,并不需要遮掩。”
嘉欢点点头,“的确,而且如今甄都正值酷暑,盖了棉被不更奇怪更容易让尸体腐烂么?”
“难道……是……?”
没等她说完,聂澜点点头,称赞道,“总算上道了。”
他上前一把掀开破棉被,只见一股扑鼻恶臭向他们袭来。嘉欢弯下腰干呕起来,聂澜仍旧像是闻不见似的,定睛一看伸手从蔡婆婆压在身下的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只见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聂澜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十二余人的名字,这十二人皆是女子。
“一个牙婆,也要这般大费周章么?我可真有些好奇你这婆婆究竟是在为谁办事了。”
嘉欢道,“蔡婆婆说她只看钱,只做买卖,这些人的家里卖,价钱合适她便买来。”
聂澜摇摇头,“最近甄都已有十余名少女失踪,有家里来报案的,府衙却不过是高高挂起不曾受理。”
嘉欢赶忙道,“蔡婆婆不会做这种事的,她只做买卖!”
聂澜同她出了屋去,“我的意思不是她主导了这件事,很可能她是被裹挟进了这件事。”
“蔡牙婆也算是甄都数得上名的牙婆,但凡各种来路不明的人只要从她手里出去那自然就是心甘情愿卖身之人。想来那背后的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借蔡婆婆之手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