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鸟躺在她手上,看模样已经一命归西。
她浑浑噩噩地走至远处,蹲下便开始刨土,想将鸟尸葬入泥地。
似有哪里不对劲,青鸟当真死了?
她捧着鸟尸寻思了良久,指腹贴向青鸟胸口,想探寻脉搏。
隔着羽毛,一时还不好分辨,她索性翻开鸟羽,一翻才知,鸟肚子竟是秃的,此处不长羽毛。
这倒是和抱窝时候的鸡有些相似,抱窝的鸡要下蛋,这样的鸡她是不吃的。
狐狸的思绪更乱了,这不是昆仑瑶京吗,她上哪儿吃的鸡?
烤鸡、炸鸡、焖鸡、炒鸡。
清蒸鸡,叫花鸡,红烧鸡和黄焖鸡。
她不光吃过,还吃过不止一只。
晃神间,眼前景象又变,竟成富丽堂皇的人间市集,只是市集上渺无人烟。
濯雪醒过神来,方才是魇梦幻境,如今是在枕红尘中。
她踏进了真正的枕红尘,仰头能看见倒悬的屋舍,那才是她曾出入过的街市。
一声巨响,砖瓦破碎,齑粉飞扬。
阗极也被拉至枕红尘中,一脚便将此地踏作废墟。
妖仙们纷纷回神,只见凉梦立在高阁的飞檐上,气息奄奄道:“此地还是头一次迎客,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她虚弱闷咳,接着道:“阗极吞了魇无拟的魂魄和妖丹,将魇术也学去了,我用枕红尘压制魇梦,至多只能支撑半炷香。”
胧明冷声,“鳞甲间绝无可能连一道缝也不遗,拨开他身上的魔气看看。”
“魔气连法器都能侵蚀,要如何拨开?”有仙问。
妖仙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除非能将魔气吞去。”昆羽道。
此话说得轻易,妖仙们的灵台如何承得住魔气?
“他独独一魔,我们却是成百上千。”胧明虚眯双眸。
众喣漂山,成城可断金。
凉梦一翻掌,坍塌的屋舍垒回原样,它们堆叠成山,飞快挪移,将阗极夹在其中。
阗极挥臂将砖墙击碎,砖墙立刻又叠作峦嶂,峦嶂飞旋,他如坠梦魇,晕头转向。
阗极身上的魔气,藤蔓般漫散开来,却并非他主动施出,而是被各路妖仙分而食之。
魔气浸身,灵台转瞬便混沌不堪,连内丹也被侵蚀,躯壳近要化作一滩鲜血。
妖仙们痛苦难忍,俱是面若死灰。
此刻,魔物犹被剥去一层灰衣,身上鳞甲尽显,果不其然,他心口处有一片逆生的鳞,因不同寻常,而显露空隙!
濯雪的目光陡然定住,身形急如掣电,爪甲骤长。
胧明只愣了一息,不得不忍住疼痛,震出所剩不多的灵力,以遏住阗极的喉咙,缚住阗极的手脚。
天狐一爪划破魔物脆弱的逆鳞,手穿入其中。
好像霹雳惊雷凭空而现,丘峦崩摧。
阗极血肉飞迸,灵脉俱断。
第70章 说起狐设法为虎疗伤。
70
蕴藏在阗极灵台内恣肆无忌的魔气, 随着他躯壳爆裂、魂灵崩殂而冲荡开来。
黑魆魆一团,有气冲云霄之势,可惜这里是枕红尘, 不论它如何冲撞, 也见不到天日。
此间放眼望去一片红, 阗极的血肉溅得到处都是, 诸位妖仙还血流不止,皮囊像那破了口的水袋。
妖仙们席地而坐, 纷纷盘腿调息, 以守住将倾的灵台。
唯独胧明没有调息,她气已近竭, 快要撑不住身, 却还是伸出双臂,想接住那当空跌落的天狐。
濯雪被横飞的血肉糊了满脸, 眼前猩红一片, 有些惘然无措。
暴长数寸的爪甲缩回原样,她垂眸看手,手像是刚从染缸里拿出来的,红得很。
她方才其实不知该怎么做,只是仗着自己有八条尾巴, 便莽莽撞撞地扑向阗极。
旁人剩下的半条命不知够不够用,她还余下八条,怎么也得够。
扑过去后,她猛掏阗极心窝, 手穿入其中搅了两下, 忽然有所领会。
该让灵力绞断阗极的血脉,还要侵入他的灵台, 将那枚魔化的内丹彻底捻碎。
报丧灵鸠迎天腾飞,环着那团魔气盘桓不下,令之无法乱窜,只能停在一处逐渐消散。
濯雪轻飘飘落下,眼前一会是那倒悬的黄粱梦市,一会是前世流离失所的凡间百姓,一会又是白骨遍地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