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是不能以真容示人,而是不敢!

黑雾凝出惊惶之色,与此同时,海底白骨簌簌作响,转瞬拼凑成一支骸兵!

一具具白骨迎天而上,拦在胧明之前,它们并无魂灵,只像是提线傀儡。

这些尸骸,不少还是胧明亲自带回的,一些曾也算胧明的挚友,一些是她昔时珍贵的部下。

即便如今皮肉全无,胧明也一眼就能认出。

胧明眸色郁沉,假意收手,倏然震出一道气势汹汹的灵力。

灵力将骸骨撞得七零八落,直逼魇王面庞。

胧明不惧摧毁白骨,她料想,白骨的主人必也不想受魇王控制。

她冷冷道:“上任魇王原只是奄奄一息,不料一夕间命丧黄泉,听说是郁结灵脉,不知真假。又听说,魇族内魇妖无端端少了成百上千,去向不明,敢问魇王,他们去了何处?”

魇王往后掠出,堪堪避开那道灵力,畅快大笑:“胧明,若按年岁算,你多少也得将我敬作长辈,如今声声逼问,倒显得有些失礼了。”

话音一顿,他倏然又将散落的白骨聚至身前,一昧躲闪。

濯雪透过袖口,看到那断作两半的琴,眨眼间烧成黑炭!

黑烟滚滚升腾,紧跟着喷涌而出的,是源源不断的曳绪水。

“水,水!”濯雪管顾不了其它,猛晃起胧明的袖子。

好在魇王恰恰躲避在白骨后方,未留意到胧明的衣袂,也未听清那轻若蚊蝇的叫喊。

曳绪水汩汩冒出,又要将无垢川填平。

魇王此举并非是要改悔承诺,不过是借曳绪,将胧明牢牢囚在此间。

千道水柱冲天而上,银柱般从胧明头顶上越过,随之又扎入海底,织网一般,将胧明织在其中。

胧明一掌拍向水柱,水柱并未断裂,倒是那迸溅开来的水花,变作铆钉倒袭向她。

针尖锋利,若是扎到身上,定要百孔千疮。

胧明陡然旋腕,突袭的水针被卷在一处,自相碰刺,碎作满目晶莹。

她紧盯着魇王,不紧不慢再道:“那些妖去了哪里,魇王也该给个交代了。”

连濯雪都听明白了,魇王如何还能装傻。

那些妖哪也没去,如今定还全在魇王身上!

魇王浑不在意,笑道:“今时我才是无垢川之主,曳绪水为我所用,你若强行从中穿过,怕只能变作一滩碎肉,我可不必向肉糜交代。”

胧明周身灵力如溪流迸瀑,看似缥缈如烟,实则力大无穷,一瞬就将水柱撑得拱向外侧。

水柱间缝隙骤大,不必斩断水流,她也能从中穿出。

只是下一息,眼前天旋地转,似有迷障兜头盖脸地弥散开来。

不好,是魇术!

此刻魇王的灵力寓于曳绪水中,魇梦更是苍茫无边,难以捉摸,就算受困者的神志再如何清明,也难以挣脱。

只有掠离曳绪水,神思才不会被魇梦侵夺,但无垢川广袤无垠,而藤荆又固若金汤,这要如何掠出去?

胧明环身的灵力凝作虎首,冲魇王咧嘴嘶吼。

一声号啕,天地俱震,水波晃荡。

魇王愕然失神:“你的灵力怎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如今到底是什么境界?”

濯雪眼看着曳绪水一浪更比一浪高,已惊得快神魂出窍,心道要不再进一回魇梦算了,反正她已进过一次。

熟能生巧,她胜算大得很。

魇梦循着奔涌的浪潮铺展开来,这次胧明若再被大浪卷到,便不是受困那么简单了,她必将堕进梦中,再难清醒。

眼看着藤荆已在面前,胧明朝足下震掌,激得水花退却,一滴都未能沾上她的裙摆和鞋履。

不远处却有滔天大浪刮向天际,又倒倾而下,像足张口露齿的饕餮,要将胧明吃进腹中。

虎首般莹白的灵力陡然变作兽掌,一击将大浪拍碎。

浪潮气吞山河,但虎掌更甚,那素白一抹灵力锐意凛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胧明嘲谑:“无垢川在你手里,像是孩童过家家。”

风起浪高,又一波惊涛掀起峰谷,浩浩汤汤奔泻而出。

胧明岿然不动,似要迎入魇梦,就在白浪近要将她盖住的一息,她身形骤闪,生生移至别处。

大浪扑向藤荆,只差一寸。

魇王猛地揽回曳绪水,阴恻恻道:“当年你倒是威风,年纪轻轻便能博得无垢川的青睐,多少妖终其一生,也无法踏进无垢川一步。”

“你也艳羡?”胧明的眼波轻幽幽一荡。

魇王运掌将曳绪水盘高,“昔时威风,与今时何干,如今重回无垢川,你还不是只能四处奔逃。”

万道水锥冲天而上,胧明差些被扎个正着,她还未来得及奔出半步,便见锥柱朝她并近。

不远处的藤荆倏然延长,紧紧盘上水柱,将间隙牢牢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