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郁长泽是什么人啊,阅男无数,他那点小伎俩还不被郁长泽放在眼中。

眼前这个举止有礼面上却有些淡漠的演员如此作态,反而才成功吸引了郁长泽的注意力。

郁长泽顺着声音看去,这一眼便让他有些挪不动目光了。

无外乎,蒲夏实在是太漂亮。

就像前面说过的那样,郁长泽这辈子几乎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中长大,从小到大都是被包围在靓男美女之中,早已对所谓的“美”无感了,可蒲夏却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郁长泽没将试镜会放在心上,自然也没多关注过发到每个人手上的演员资料,他第一眼看过去时便觉得蒲夏这人不像是娱乐圈的人,他整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太过干净了,就是从小生长在山林间与世俗欲望无缘的僧人恐怕都难有他那样纯净而冷淡的氛围,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是真的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郁长泽没见过这样的人,同样,他能看出对方并不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特意伪装出来的姿态但也换句话说,如果他的演技真的能好到骗过郁影帝的双眼,也不枉为一大人才了。

刘导与郁长泽相识多年,头也没回便已经看出旁边人对蒲夏生出了兴趣,便主动替他开口半开玩笑道:“小蒲啊,怎么不和郁神打招呼,我旁边这个的身份你总不可能没认出来吧?”

闻言,蒲夏才施舍般多看了郁长泽一眼,可也就是这一眼,让郁长泽不由自主地呼吸微微一滞。

蒲夏道:“郁影帝好。我只是以为无论什么身份,此时坐在那张桌子后的都只是负责检验试镜演员的制作人身份。”

他这话带着一点直白的疏离,却成功取悦了刘导。

毕竟谁不会喜欢能够认真对待试镜的演员呢?

即使刘导主动点出喊郁神,他却将称呼换成了更加生分的郁影帝。可如果熟悉蒲夏一点的人,便清楚他无论喊谁都是疏远又礼貌地叫XX先生,如此主动称呼郁长泽为郁影帝,已经是肯定他的演绎实力了。

郁长泽启唇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接话,可当他望着蒲夏的双眼时,声音却像凝固在嗓子眼,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导还等了会想让他说呢,可扭头看一眼见他又露出一副看美蘫陞人看呆的模样,便了然地收回了目光,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场上。

“那么,你已经拿到今天的试镜剧本了吧?就请你从第三页的第七场开始表演。”

蒲夏点头,不多说直接闭上双眼。

他没有做过多的准备动作,甚至手上没有拿着剧本,显然是已经将剧本上的内容全都收进了脑中,当导演提到场次时便自然而然在脑内浮现了剧情。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望着正中间安静站立的年轻人,无论是抱有何种态度,此时都子啊静静等待着他的展示。

下一秒,蒲夏还未动,但已经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气质的变化。

蒲夏猛地睁眼。

那一瞬间,所有注视着蒲夏双眼的人,都仿佛看见了那个傲慢又疯狂的小侯爷。

此时的他不是蒲夏,他是谢妄。

第七场的剧情是谢妄以刚刚及冠的年纪用阴狠手段私下谋害了与他争夺爵位身份的几个庶兄庶弟后,整个朝堂大怒翻遍上下京城却无法找到任何他下手的证据,而面对从小偏心仇恨自己的亲身父亲质问,谢妄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面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傲慢的双眸轻飘飘扫去空中的一点,那处像是正对着他狂喷唾沫状若癫狂的父亲,他只是随意地站着,浑身却透着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高在上,半点也看不出是明明长到十六岁也没吃过一口饱饭,生在侯府却被当成乞丐般养大的穷酸模样。

他注视着无形的“父亲”,目光甚至是带着如同欣赏滑稽戏曲的嘲弄笑意,再多难听的咒骂也入不了耳。

他就这么一句台词未露,光是站在那里,便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身临其境,不用多余旁白解释,看出他这是在等自己的好父亲骂完。

如果不看他的态度,仿佛是真的有那么点孝敬在里面。

可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所谓的“父亲”终于骂够了,也有可能是他终于听得不耐烦了,谢妄突然开口了。

“说够了吗?”

他的声音都变得与蒲夏原本自然的本音有些许不同,音调是低沉的,但是尾调却微微上扬,带着小侯爷的那点调笑之意。

“父亲如果真的认为是我杀了兄长弟弟,怎的不去报官将我送进那大牢中解心头恨呢?”

说到这里,他却又浅浅地笑起来了,嘴角的弧度被面部肌肉牵着向上升,眼底的笑意却淡了下去,漆黑的眼珠如同两颗黑曜石直直地凝视着对面,如同能够看穿人心的深处。

“噢,瞧我这脑子,忘了您已经去过了,怎么说的来着,您亲自敲开大理寺的门大声嚷嚷‘我儿子杀了我儿子,那个丧星是个天生的杀人狂’来着?还是‘快将那丧星斩了,他迟早不光杀我儿子,还要杀他老子’呢?”

谢妄微微侧头,发丝柔顺地从脸颊一侧往面中滑落,发梢的阴影在脸上投下一道线条,黑发更加衬得他的脸苍白如同索命的恶鬼。

这时,谢妄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一步的距离,就让他的视线从直视转为了俯视,当他眼眸低垂,浓密的长睫毛半遮着双眼时,那些伪装的笑便完全消散在举止之间。

“既然认为我会杀了您……那您要再聪明一点,比起来骂我,找人抓我…………您应该学会惧怕我啊。”

“就像是死去的兄长弟弟们一样;落水风寒病逝的长兄,被发疯的车马碾死的二哥,吞食异物噎死的三哥,还有因为勾搭有夫之妇被对方丈夫乱刀砍死的六弟……您应该惧怕自己什么时候也会遇上这样的‘意外’而死啊,父亲。”

他只是注视着空气无实物的随意一点,在场旁观众人却如此切身地感觉到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落在了自己身上,被如此凝视之下,任何强大的汉子都不由自主浑身颤抖。

生死仿佛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脚下,而是在他眼眸流转之间。

那无形的“父亲”大概是被他看得双腿发软摔倒在了地上,明明没有任何形象,可是人人都在他那一瞬间闪过嘲笑之意的脸上看出这个“父亲”此时姿态该是多么狼狈丑陋。

谢妄缓缓蹲下身子,手掌像是要伸出去搀扶站不直的老父亲,可他只是普普通通伸出的一只手,却让人无端想起刽子手落下的雪亮刀锋。

“父亲”避无可避,最终还是被他握住了手臂。

谢妄做出将人拽起的姿态,可手只扶了一半,便生生停在空中。

“父亲。”

他突然开口。

“如今您属意的儿子们已经因为……悲惨的,无法控制的意外而亡,看样子无论您再怎么不情愿,这爵位也只能落在你谢家唯一的儿子身上了呢?”

他露出像是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父亲……儿子真诚的,真心地,祈愿您在那之前,不会像兄长弟弟们一样,遇到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