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不知道具体为什么城里还是县里来的警察同志要带走他儿子,但是隐隐也猜到了这么个关头,肯定和王总等人惹出的祸端扯上了关系,但纵使如此,他也难以相信自己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当宝贝的儿子会走上歧途。

被这么个老人家生生跪在跟前,众人根本难以招架,有的上前劝说有的想去将老人拽起,可村长看起来一把精瘦的老骨05-15-37头,那两条腿却像牢牢固定在地上般,一动不动,眼里只有远处的李小东。

“老爷子,您别这样,我们也是了解情况,具体还要等到了所里才能下定论,有什么事儿您上所里去说!”

那个架着李小东的警察也是一脸为难,就在这时,或许因为人群太过吵杂,讨论中心的李小东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略带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即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很快从紧紧箍在自己手腕上的铁环和周围的人群上判断出来状况,当即开始大喊。

“我,我是冤枉的!我也是受害者,是王总他们骗了我,还骗我给他们带路上山!”

身后抓着他的那警察却也是 有经验的老警察,并没有轻而易举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词,落在人脸上的目光冰冷透着审视的味道,但是他不想在村长前将场面闹得太难看,只是生硬丢下一句。

“有什么话,到了所里再说!”

可李小东显然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被抓进去就再也没有能出来的可能性了,王总那些人更是不可能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包庇他。

不行,他不能被抓!

抢夺气运者气运的计划早已败得一塌涂地,但是如果真被抓进去他就彻底完了。

他的视线飞快扫过周围围观的每一张脸上,有的人不太清楚状况面上还带着茫然,有的显然已经把他认作背叛村子,制造了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透着明显的恨意,最后的最后,只有他一直瞧不起,但又利用得彻彻底底的村长还用闪烁着泪光,期盼又担忧的双眼注视着他。

李小东想也不想便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

“爸,爸!救我,你救救我,我是被害的,你别让他们抓走我!”

他这一挣扎,场面更加不堪了起来。

抓着他的警察想压制李小东的动作,村长却看得一阵心疼,两条老腿生生在地上往前拖了一截,隐隐能看见皮肉都被磨破,从膝盖处渗出鲜血。

旁边有个年轻的警员却沉不住气,听不来李小东这话搬到是非,用有些嘲讽的语气大声道:“你还是被害的呢!这村子可是你自己老家,伙同外人祸害就算了还想放火烧山,安得什么心!”

不等旁边的老警员打断他的话头,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喧哗,各个总算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恨不得吃了李小东的心都有了。

“嚯!这事和小东居然也有关系?”

“他爹那么疼他……甚至他傻着的时候村里人也没欺负他少他好处,怎么就是个白眼狼呢?”

“我要是村长,还不如当时生下来掐死这娃算了!”

眼看众人越说越过分,村长却突然哀嚎一声,对着抓握李小东的警察等人磕了一个响头。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小东不是坏孩子,他,他生来就是个傻子,不可能做出那些可怕的事啊!我,我老李家就这一根独苗了,求你们别抓他……”

几人可受不住他这一下,就在众人手忙脚乱要去拽他又拽不动时,从旁边缓缓伸出一只手臂,坚定地将老人从地上一点点扶了起来。

是蒲夏。

他目光平静,面上也没太多表情,只是认真地注视着村长老泪纵横的脸上,没给对面的李小东施舍任何一个眼神。

“村长,您清醒地想清楚了,这真的是对李小东好吗?”

老村长这辈子吃过的盐可能比在座大部分人吃过的饭都要多,他是真的糊涂到相信了李小东的说辞,认为他是真的无辜吗?恐怕他心底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恐惧不敢面对罢了。

事实上,他在此苦苦哀求不让人将李小东带走,也正是因为知道如果被带走了,他就再也见不到李小东了。

蒲夏看着他那双浑浊地双眼,一字一顿:“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比起受您的庇佑,更应该接受应得的惩罚从而改正,否则他一辈子就烂了。”

“如果真的是为了李小东好,我想您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他的语气对一个处在脆弱中的老人来说甚至称得上过于严苛了,村长被他话中的重负压得直不起背脊来。许久,老人的目光不断在李小东身上流连,曾经那个虽然痴傻但是目光呆滞的年轻人,如今虽然哭得嘶声力竭,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让人不适的阴狠,陌生得让村长快要认不出那还是自己那个傻儿子吗。

他所苦苦等了半辈子自己儿子清醒,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村长的眼泪无声落下,最后,他那弯曲佝偻着的肩膀重重沉下,像李小东的方向又磕了一个头,只是这一次在场围观的众人都能看出其分量与之前完全不相同。

他深深地开口,声音如同老旧的风箱残喘:“……警察同志,我儿子就拜托给各位了。”

村长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李小东:“小东……是爸对不住你,没有养好你。”

听出他话中的松动,压制着李小东的警察与旁人对视一眼,赶紧想要将人往警车里按。

而李小东也听出他这是要放弃自己了,唯一的希望破灭,李小东目眦欲裂,一瞬间突然爆发的力量大力挣扎得两个警员都快要抓不住他,这一刻,他的愤怒全都灌输在了眼前瘦小的老人身上。

“你这”

该死的老不死!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宝贝儿子,我要什么都给我吗!?这就是你对待自己儿子的态度!你他妈就活该一辈子烂在这肮脏的破村子里当一辈子乡下人!

只想着自己生了个傻儿子,怎么不想想我想不想有你这种窝囊废的爹!

早知道我不光该烧了那山,还应该烧了这破村子,就从你这老不死家里点火!

他痛快地怒骂着,没有意识到在第一个字出口时周围的空气就凝固不动,人群化为无声地背景板,只有他丑陋的本体从李小东的身体上浮起,因为愤怒瞪大的一双眼珠像暴起的金鱼眼,充血上头几乎能炸了头顶。

他还想继续骂下去,却发现自己的嘴像是突然被用胶水封上了般纹丝不动,甚至当他想要挣扎时,自己的四肢也完全僵化丧失了所有自理能力。

他僵硬在半空中,眼中终于带上了恐惧。

蒲夏化为整个时间中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存在,他一步一步,慢慢停在了穿书者的面前,轻缓的脚步像死神镰刀拖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穿书者王喜。”

蒲夏注视着穿书者的脸庞,目光一点点勾勒他的轮廓,让穿书者浑身冰冷。

他当然认出了这个能够叫出自己本名之人的身份……猎杀者,穿书系统再三提醒他要警惕的对象!

但穿进着偏僻的农村乡下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事情的发展除了一开始的贺柏拒绝配合以外都还算顺利,唯一没在书中提及的蒲夏本人在村里相当低调,让他傲慢得完全没将这个人放在眼中,只以为他是什么无名无姓的炮灰,自然也就没把他往猎杀者那块儿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