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晨被我一个过肩摔,从二楼甩到了一楼。回过神时,兰若晨已经瘫在地板上陷入昏迷,我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唯一浮出的念头是──完蛋。

这声巨响惹来了许多人,兰夫人也出来房间,看见躺在地上的兰若晨时,她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急急忙忙冲下楼去查探兰若晨的伤势:“晨晨、晨晨你怎麽了!”

兰夫人抱住兰若晨,凄声咆哮:“去叫救护车──快啊!”

救护车载走兰夫人跟兰若晨後,我坐在客厅思考人生,我这下是真的死定了,竟然直接伤了兰若晨,兰若晨是兰夜唯一的弟弟,他不把我碎屍万段我跟他姓。

这一坐就坐到晚上,晚上兰夜回到家,对上我的视线。他走到我的对座坐下,神色比以往还冷淡。

“你为什麽推若晨下楼?”

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这个问题,我要是说出实话,绝对会暴露我的身分。我绞着手指,绞尽脑汁思考该怎麽回答,但最终我发现无论怎麽回答,都是错误的。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含糊地说:“我不是故意伤害他的,我真的很抱歉。”

兰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你之前跟若晨就相处得不愉快,我能理解成这是你们发生摩擦的契机吗?”

我沉默了下:“我们是有在走廊上发生口角摩擦,但我真的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但是你承认是你推他下楼的,而你甚至都不打算为此辩解。”兰夜深深注视着我,“告诉我真相,瑄瑄,究竟发生了什麽。”

“……解释就是掩饰,我没想过抹灭我犯下的过错。”我摇摇头,叹息道,“事实就是您想的,我跟兰若晨发生摩擦,然後我把他推下楼了。”

“我应该告诉过你,别想撒谎骗我。”兰夜面无表情,“为什麽要对我撒谎?”

我的身体僵硬了下,心里想着卧槽,我不认为我的颜面神经有出卖我,说话的口吻也毫无破绽,见鬼的兰夜到底是怎麽发现的──我攥紧手指,尝试自救:“事情的真相,不会是您爱听的。”

“说。”

不得已,我还是乖乖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只不过我刻意隐去了我的反射动作:“若晨少爷骂我,我没理他,他朝我冲过来,想推我下楼,拉扯之间……他自己掉了下去。”

兰夜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其实这或许才是兰夜真实的一面,他本就是冷酷到极致的性子,对谁都冷淡。兰夜托着脸颊:“你觉得我该信吗?”

“您如果不信,我也只能认栽。”我露出遗憾的表情,“我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我只能说我很抱歉。若是您想为若晨少爷讨公道,您也可以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

兰夜的额角一跳:“你在跟我顶嘴?”

“没有的事。”我勾了勾唇角,“要钱没有,贱命一条,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补偿。”

兰夜冷冷一笑,看起来是生气了,但我不知道他在气什麽:“你就这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个值得被在乎的人。”我平淡道,“不过请您放心,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碍若晨少爷的眼。”

兰夜冷下脸色,转身离开。我没想触霉头,晚上也就没回房间睡觉,而是去睡了客房,等兰夜隔天出门,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我的行李,带着我的家当去到外头租房。

住满一个月时,我在社交软件上看见国中同学林子沁的讣告,当下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按照年龄换算,她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一个芳华正茂的年纪,一个苦尽甘来,青春又美好的年纪,我怎麽都没想明白,她为什麽会死。

我去了葬礼会场,看见林子沁的父母,她的母亲哭得很伤心,也跟我一样想不透:“好好一个孩子,怎麽就这样跳了呢?”

祭拜结束後,我走出会场,在门口看见黑色的麦巴赫,还有撑着伞的兰夜。於是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兰家。

爬到山顶後,我们站在了望台上,安静等待日出。凌晨的山顶有点冷,叶子上都凝了一层朝露,晶莹剔透。微风拂过脸颊,空气清冽,透着一丝湿润。我像捧松果的松鼠一样搓手取暖,视线中忽然闯入一只白皙秀美的手。

兰夜把我的手塞进他的外套口套里,唇角含笑:“这样暖和了吗?”

我愣了下,也把兰夜的手塞到我的口袋里保暖,虽然这样做显得我们像两个智障,但是别问,问就是伟大的兄弟情。我跟兰夜说:“这样你也不冷了。”

这时天微微亮,浓墨般的夜色被晨光一点一滴稀释,天空逐渐被描绘出黎明的轮廓,远方的云层被曙光镀上瑰丽的金边,彷佛绽放出了细腻的光辉。金边晕染而开,朝霞铺展了整片天幕,柔和的嫩粉,火焰的橘红,梦幻的绦紫,交织着渲染,偌大天幕宛若一幅绚丽的画,美得惊心动魄,如梦似幻。

不知怎地,我屏气凝神,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天光愈发明艳,终於,一抹耀眼的红光自地平线尽头冉冉升起,万丈光芒倾泻而出,旭日东昇,整片云层都被照耀得金黄璀璨,光辉炽热,温软的整个世界。

我睁大双目,多想将此刻的美景深深烙在脑海中一辈子。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我放在兰夜口袋里的手被轻轻握住,十指交扣。我转过头,望向兰夜,日轮映照在他脸上,勾勒出绝美的轮廓。

“瑄瑄,喜欢吗?”兰夜柔声问。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此刻。

【作家想说的话:】

算算日子,小李飞刀差不多该来了,放心,只是小李飞刀,不是屠龙大刀

宝子们球票票~~~

55瑄,回家。

後来的某天,我收到一封信,黑色的信封,烫金的花纹。我拆开信,从中拿出信件,打开一看,是一张平凡无奇的白纸。

我回到房间,关上灯,坐在垃圾桶旁边,在白纸下方点燃打火机,火焰啃噬着纸,空白的纸张上浮出一行漂亮的花体字,只有短短几个字。

──瑄,回家。

我把火焰吹熄,纸张边缘冒出灰烟,待星火烧却,我将那张白纸斯得粉碎,揉成一团塞到口袋里。

出门前,管家问我要去哪里,我笑着跟管家说去逛街,我不想让兰夜过多干涉日昇会的事。

我步出庄园,来到街道,招了辆计程车,跟他报了一个地点。等到点後,我下了车,又招来另一辆计程车,再报了下一个点。

这个行为重复了几次,直到开上高速公路,来到郊区。傍晚,我站在街边,仰首望着那一栋漂亮的大楼,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我走进大楼,日昇会的大楼就跟寻常的办公大楼一样,一楼大厅有接待专员。我走到柜台前,说:“您好,气象预报说等一下就会下雨,请问您有伞可以借我吗?”

虽然电视台的气象主播说,今天的降雨机率是零。

柜台的小姊姊面带微笑:“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出借雨具喔。”

我也露出微笑:“那麻烦您卖给我七把雨伞,要绣着梅花、雀鸟与霜雪。”

柜台小姐姐的笑容依旧,却是缓缓弯下腰,再直起身时,她的手中多了个盒子:“放置雨伞的位置就在这个盒子里,您可以先去取伞,再回来柜台付款。”

我接过那个黑色的高质感小盒子:“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