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清水清垂眸看着身前那个金色的发顶,酗酒让他的嗓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沙哑,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平常更低几度:“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琴酒流畅地?站起?身,一边脱下携着寒风的风衣外套搭在?沙发背上,一边淡淡道?:“没有?。”
“我以为你走了。”
“出去接个电话而?已。”
“是任务吗?”他像是在?询问,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下来,客厅内仿佛唯有?挂在?墙上的钟表秒针还在?嗒嗒地?转动,他们在?寂静中彼此注视着,清水清恍然间生出一种琴酒的眼里只有?他或者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清水清笑起?来,故作轻松道?:“我以为你会?想问我一些什么。”
有?着一头金发长发的男人缓缓开口道?:“我在?等你主动跟我说?。”
第69章 六十九瓶酒
“时间还有很长,我?可以等?到你愿意主动开口告诉我的那天。”
“时间?”他怔了怔,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重复了一次这个字眼,掩藏在碎发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抬头间所?有复杂的神色又都消失殆尽,只余下一片平静。
“但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琴酒一步一步地走着,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室内拖鞋柔软的?鞋底可以让脚步声无限降低,但清水清还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而后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面冰冷的墙。
琴酒的?步伐依旧没有丝毫停顿。
清水清分心侧目看了一眼雪白的?墙,再转过头时对方已经逼近至他的?面前,两具身?体之间的?距离缩小?到极限,他几乎能够感受到那个人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冷风。
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毫无掩饰的?强势,俯身?一字一顿道:“我?建议你不要等?我?的?耐心耗尽以后再决定告诉我?。”
“时间……”清水清却还停留在上一句话,像是被这个普通的?字眼蛊惑到了似的?,莫名地咀嚼着这个字眼。他缓缓低下头,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两双相似的?室内拖鞋。
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希望以此冷静下来,贴在背后的?墙壁虽然携着无法忽视的?凉意,但也能借此让被酒精侵蚀后的?大脑多清醒几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这种沉默以对出现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清水清能够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注视,但是他此刻竟然没有勇气抬起头软弱,他知道这种沉默的?发生?其?实有时候源自他的?软弱。
挂在他们头顶的?钟表还在忙碌地转动,大概过了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或者更久,琴酒极其?细微地歪了歪头,讽刺的?笑了一声,但是在他的?鞋底离开地板的?那一刻,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不是在组织内出生?的?,我?起初只是一个普通人。”
琴酒退开的?步伐骤然静止,抬起的?脚重新落回原处。
“我?的?亲生?父母死于?一场车祸。”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安全屋内响起,仿佛自己在那段过往中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冷漠地阐述着什么有关其?他人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我?活下来了……只有我?。”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的?事情了,事故发生?时他年龄还小?,但是每当想起那一刻时,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还近在咫尺,他是被从?变形的?车门里扔出来的?,伴随着破音的?“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在他的?记忆中面容已经变得模糊的?父母被顷刻爆发出来的?烈焰吞噬。
“我?在孤儿院过了一段还算安逸的?日子,后来有人把我?带进了组织,就像你知道的?那样,组织里的?所?有孩子都要统一进行培养和观察,一些人时常像是在评估货物一样对我?评头论足,最?后得出的?结论往往都是有关所?谓的?天赋。”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语气轻松,抬头半开玩笑地道:“呐,琴酒,我?也算是被寄予厚望长大的?呢。”
琴酒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即使几缕银色的?碎发遮去了一小?部?分眸光也依旧掩盖不住那双眸子在视觉上蕴含的?最?直观的?瑰丽,但视线只要再多停留一刻,深看其?中却唯有无法释然的?麻木。
“我?可以抱你吗?”清水清突然问。
琴酒没有说话,主动抬起手臂将对方拥入怀中。
清水清的?头被按在一个宽阔的?肩膀上,他们的?身?体明明已经几近完全贴合,他却仍旧敛着眸子固执地重复了一声:“我?可以抱你吗?”
“嗯。”
直到听到这声低沉的?肯定的?答复,他才终于?抬起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扣住了对方的?腰身?。
这个有所?依靠、有所?回应的?拥抱勉强填补了他飘渺的?安全感和空洞的?胸腔,琴酒的?身?上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仅需一声回应或者是一个拥抱就可以把他从?焦躁不安的?沼泽中拉出来,于?是他枕着那个肩膀,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养父母都是组织里的?人,他们的?地位并不高,却也不算很低,至少并非底层人员。”他停顿了几秒,诡异的?寂静中他们头顶的?钟表仍旧在嗒嗒地努力?工作运转,他缓缓道:“不过那并不重要,因为后来他们都死了……那两个人死得都不太光彩,我?以为组织也不会让我?活着。”
他仿佛还能记起那个画面,他漠然地环视着“家”中的?空旷,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开始猜测鲜血是否已经扩散到了脚下,在生?理性的?无法抑制的?干呕中,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场发生?在公?路上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火。
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否则他还能去哪里?这世?上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与?其?继续这种飘渺的?游移,不如陷入永眠的?沉寂。
那一天,他以为他的?并不算长的?生?命终于?可以走到尽头。
所?以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死神按响门铃,等?待着死神镰刀的?挥下但是故事的?走向?远非如此,事实证明,他果然不够聪明,所?以才永远都猜不对自己真正的?命运。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已经支离破碎的?“家”,捡起破损的?相框,轻描淡写地弹去上面零星碎的?玻璃渣,又一脸温和地递到他的?面前。
【“……竟然就这么把你留下来了?你明明这么有天赋,这么地……适合做一个杀手。”】
天赋,又是天赋,他当时没有回应那几句话,只是平静地接过了那个破碎的?相框,那是由他的?养母主张要拍的?全家福,相片中站在最?中央的?黑发男孩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直到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也没有露出丝毫笑容。
【“清,要跟我?走吗?”】
一只手递到他面前,他仰着头去看那个男人,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对方,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场合会以这种模式再度见面。
【“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噼里啪啦的?燃爆声携带着濒临绝境的?父母的?嘶吼仿佛再次叩击着他的?耳膜,他把那个破损的?相框放在沙发上,选择握住了那只手从?那天起,他成为了boss手下最?趁手的?一把刀,成为了最?完美的?“清酒”。
或许那时的?他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个活着的?理由,找寻到一个归属,哪怕是从?未让他留下过任何有关愉快的?记忆的?组织也好哪里都好,给他一个属于?自己的?立场,给他一块立足之地,他甚至不需要有人抓住他,只要有人给他一个锚点,他就敢用?钉子把自己钉死在那里。
boss在他最?迷茫的?时候对他伸出了手,他握上了那只手,从?此成为了清酒,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陷入茫然。但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明明选择握住了那只手,后日却依旧会为“我?是谁”这个问题而深陷困扰?
他曾经问过boss自己是谁,boss只是微笑着告诉他:只要你想,你可以是清酒,是我?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