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她忽然在意起来,直愣愣地问他,“燕覆,是你的真名吗?我听说权贵豢养的杀手都形迹诡秘,身世不详,你也是吗?”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话,也许是走累了,燕覆把她放在了路边大树支出来的枝干上,扶上了她的腿。

“元檠。”他仰头看着月圆的眼睛,手指却轻轻地在她的腿上写字,复杂的笔画是他的指尖在月圆的腿上停留很久,湿漉漉的衣裙粘着身子,他的手指就粘着衣裳,划出勉强的横平竖直。

“矫正弓弩的那个檠字。”他继续说,告诉她自己名字的来历,“会写吗?”

“我也认识字的!”月圆拍他的手,不满地说,却看见他促狭的笑,原来是在逗她,“你的名字很好听!”

她以为他姓元,没有再问下去,燕覆却把头抵在她的怀里,低低地说道:“抱不动了”

他的额头像个暖炉,月圆察觉不对,拿手去试他的额温,却发现烫的吓人,再看他的脸,两颊都染上了绯色,像是发热了。

来不及问他怎么了,月圆扶着他的肩头跳下去,把他的胳膊扛在了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走去。

就这么踉踉跄跄地挣扎到山脚,玉娘正撑着伞来寻她,见姑娘扶着燕覆,慌的走上前,和姑娘一道,把燕覆扶进了木屋子。

雪藕原本就懂些药理,前几日又在东宫跟随御医学过几日,寻常病症一看就知,只待玉娘、冰桃把燕覆放下,检查后发现,他的后背肩胛骨处有一处刀伤。

好在是已经包扎过的状态,除了伤口渗出了血以外,倒是没有化脓溃烂,眼下的发热,应该是因为伤口里的热度上行。

月圆听了,只觉得又是懊恼愧疚,也不叫冰桃雪藕动手,自己去烧水、裁布、捣药、熬药汤,依着雪藕的吩咐,一一为他整治上,待他昏昏睡去,方才关了房门,同雪藕与冰桃出来,在小木屋的檐下坐着说话。

这会儿已是深夜了,夜雾从山间一直向外弥漫,为整个尘世蒙上了一层细纱,雪藕几个女孩子闲下来,在桌上摆弄着一盏小灯,难免问起姑娘往后的打算。

“姑娘,咱们这么多人,不如还回祖宅去,反正一枝园也没人了,再不成,就去南边的别院短时间内,老夫人也不会带着女儿们来踏青。”

谁知道呢?月

圆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祖父在上京也有不小的权势,没了父亲的坐镇,老夫人必定携家带口地往上京去,顶多留下几个管家、护院看家,那短时间内,的确不会有人再关注自己。

是继续在这里休养生息,还是离开?

月圆陷入了迷茫之中,好在玉娘开口提醒了自己,“冰桃她娘每七天要去镇上针灸,雪藕还要在城里城外往返继续学医,还有奴婢,在和凤镇巡检司谋了一份作画的差事,一家子总要过活的,不管回祖宅,还是去别院,都是条路,大不了以后收拾收拾再另寻地方就是。”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还是回祖宅的好。

既打定了主意,那心就安了下来,雪藕和冰桃把白日里买的冰糖山楂和南瓜子、花生糖端出来,几个人就边吃边说话,没过多久,村子的入口处有灯火的亮光晃动着,一辆马车吱扭地驶过来,又吱扭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萧员外就从马车上下来,笑眯眯地和月圆打招呼,月圆倒是神色紧张地站起来,引他进了屋子。

“……我不知道小啊呜身上有伤,还叫他冒着雨抱着下山,才叫他发起了烧。”月圆愧疚地说着,“好在雪藕学医学的很好,给他对症的药,睡了过去。”

“是睡过去了吗?”萧员外知道主人的伤,倒是不意外,只是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便放下了心。

“姑娘,这个箱子里是我家主人如今的家产,眼下就交给你保管了,姑娘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不必苛待自己,也不必为我家主人省钱。”

接过萧员外递过来的小箱子,月圆吃惊地长大了嘴,把雪藕叫进来端着。

“姑娘是开药铺子也好,还是开面馆也行,总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别为生计发愁。”

第49章 早稻葡萄要是动作大一点,床就塌了……

雪藕在姑娘身后,迅速伸出了手,把小箱子接在了手里,乐得呵呵笑。

“这是给我家姑娘的聘礼吗?”

没人说这个,也没人提这个,雪藕这么问起来,萧员外愣了愣,月圆也低睫不语,一时才抬眼笑着推辞了。

“你家主人不过发了个烧,你就要推他出门啊?我不算富裕,可养活自身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些家私细软啊,还得有员外看管着才正当。”

萧员外闻言面色一窒,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月圆姑娘虽然身处山野,却到底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此时与自家主人无名无分的,自然不会接受主人的馈赠更何况他又说了这是主人当下的全部家当,姑娘听了能接受才怪。

转念一想,主人为了月圆姑娘,不惜暴露了行踪,坏了这么多时日的筹备,随时都有被找到的危险,难道不是爱煞了月圆姑娘?

今日晚间,他曾冒雨上山为主人送衣物药品,结果看到缠绵悱恻的一幕,理所当然地以为二人已经情定终生,这便连夜回去取了主人的财物,好为月圆姑娘解眼前之愁,不曾想月圆姑娘这般说,倒是让他意外了。

难道自家主人,还没向姑娘吐露心声?

这怎么行呢!萧固也觉得不忿,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能抱过亲过,却依旧暧昧不言吧?

“是本员外唐突了,只是想着我家主人要与姑娘长厢厮守了,自然不需要我这个老不中用的来打理家财”

月圆看出了萧员外的无措,也不愿意让他难做,只叫雪藕先收下了。

“那先收进屋子里,等小啊呜醒了,让他处置好了。”

姑娘痛快,萧固便也不赘言,默默走进了内室。

他坐在燕覆的身边,看着主人的面庞上,即便在睡梦中,也带着些许愁闷。

该怎么宽慰他的心呢?上京城里发生了那么多事,龙骑卫的人追来了江南,他们不敢对主人有所动作,只好环着镇子村庄晃悠走动,真是讨人嫌。

主人的旧伤又犯了,十年征战一身荣誉,前阵子的时候,还能三五天叫医生上山一回,为主人调理身体,最近这阵子因为月圆姑娘的事,过的颠沛流离,也就疏于保养,这就不出事了吗?

萧固是这么想的,主人既拿定了不回上京的主意,又与月圆姑娘两情相悦,那便同月圆姑娘定了终身过日子就是,所以才自作主张把主人的私财拿了过来,只是没成想,方才彼此一搭话,显然主人还没同月圆姑娘情定终身。

主人在想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月圆姑娘那个远在上京的未婚夫?

罢了罢了,他在这里冥思苦想,想几天几夜都想不出办法来,还是由着主人和月圆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想到这里,萧固也就释然了,站起身走出了内室,见月圆姑娘正坐在椅上撑头打盹,便轻言轻语的唤了一声姑娘。

“老奴这就回江东门去,我家主人就托付给姑娘了。”

月圆站起身来,搀了萧员外的手臂送到门口,这才问出了自己的担心:“员外,小啊呜身上的刀伤是怎么来的?我在一枝园里的时候,他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