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说得辛苦,还以为徒儿回去认真做了反思,没想到反思来反思去,反而把她教的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越尔太疲惫,都已懒生她气,只想赶紧把这倒霉孩子丢出门。

银发姑娘仿佛真把她话听了进去,脊背也松下来,声音低轻,“徒儿知晓了。”

待糟心玩意走?后,越尔才彻底松懈,长叹一口?气。

拜好徒儿所?赐,她如今睡意全无,软躺片刻也酝酿不出困意,反倒是满脑子落得这姑娘走?前委屈那一眼。

为此她只能盘腿而坐,修炼静心。

越尔沉神?闭目,缓缓运气,体内关窍顺势而开,周遭灵气不需牵引便争先恐后涌进她经脉丹田。

奔腾如江河的灵气太浩大,还剩些?许裂痕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不过多久,越尔便倏然睁眼,没能压住喉间腥甜,艰难咳出一口?黑血。

没了她的心神?引动,体内各处灵力失控,几近爆开,这大乘期修士的磅礴力量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扫荡在?她经脉中,连丹田都难以抵御,隐隐有碎裂之意。

本被徒儿修复得差不多的脉络,此时又破碎得一塌糊涂,除却那些?魔气已然消散外,境况比之前还要糟糕。

越尔强行截断运功,灵气逆流的动荡又逼出她一口?血,但好在?沉寂下来,没有继续冲击丹田。

她轻咳几声,掐诀除去身上脏污,心尖抽痛。

居然还是不行?此前魔气在身,她不敢修炼亦不敢多用术法,就是怕其?暴动,这会魔气因那门功法尽散,只差经络未复,以为自我修复即可,结果现下一试,差点没要去她半条命。

她堂堂大乘期修士,如今居然连修炼都做不到,越尔胸腔郁气积攒,眸光不明,若不是因为……

她闭眼敛下心头?悲怒,一寸寸挪动身子欲要躺下,最后无力支撑,摔进被褥中。

看来只能先用那功法将经络修复完毕,可再找徒儿的话……

她面上迟疑,再找祝卿安一同修炼未免太过亲昵,以她们?两人如今的情况而言,最好还是先分开冷静一段时日。

越尔把徒儿身影自识海摘出,作了决定,找别人试试也并无不可。

就是这能完全信任之人太少,不知是找谁才好。

她沉眸思忖。

说来也巧,祝卿安回了屋,也是选择修炼。

只是这姑娘难得修炼起?来没这么上心,频频回想师尊侧躺在?床上仰脸看她的模样?。

她捂住心口?,强行压下的情思复翻涌而上。

枉为人伦?祝卿安咬唇,面颊上的红还未消,修士皮糙肉厚,此时已然不再痛,只有些?微麻和痒。

细细密密的一路爬至心尖,扰乱她满腔思绪。

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劝解自己,修炼上她去的学堂自学,为人处世上她在?外自个观察模仿,师尊几乎没教过她什?么,算不得为师,也没生她,更算不得为母。

由?此喜欢也算不得枉为人伦了罢。

自欺欺人完她又脱力跪伏在?被面上,脸埋进被褥纳胡思乱想。

她怎么不明白,师尊分明是在?拒绝她,说得委婉但依旧是没有余地。

银发姑娘侧过脸,取出那节坠子握在?手心,借月色打量。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师尊虽拒绝却没疏远,她们?二人还是同之前一般亲密,左右师尊只有自己一个徒儿,也只会同她一人亲近。

够了,足够了,她能这样?长久陪伴在?这人身侧就好。

祝卿安很快安抚好自己,坐起?身来又有了干劲。

修炼,早日成?仙,再不济也早些?到达师尊那个境界,就不再需要被保护了。

那时……师尊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一道执念有着两份动力,来自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人,再苦再枯燥似乎也多了几分趣味。

她现下灵根已然复原,耀红的树脉根系在?体内扩散,有力鼓动向丹田与四肢百骸供应灵力,似她的第二处心脏。

每一次巡回便是一周天,每一周天都会将她的经脉加厚一层,将她的丹田灵海拓宽一分,灵海内浓聚成?液的镜湖之上,正垂悬一颗赤红游金的金丹。

令牌的确是在?大比后会收回,祝卿安也庆幸自己早发现此事,白捡了个大便宜,生生在?聚灵阵的作用下将自己的修为推至金丹初期。

如今她正在?巩固,金丹随她灵气运转,颜色非但没有透亮,反而是缓缓加深,赤色愈发沉郁,像浓稠的污血沉淀其?中。

书上所?言,根据灵根不一,金丹变化也不尽相?同,祝卿安便没有怀疑,只以为是自己火灵根的作用,才导致如此变化。

由?此忽略了金丹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黑气。

*

远在?留风城,黑山洞穴内。

一道硕大黑影艰难从洞窟之中蠕动而出。

蛇妖拖着半残半废的身子游出洞口?,颤颤巍巍像是下一刻就要轰然摔倒在?地。

外头?日光混着热浪落在?她身上那瞬,她重获新生一般叹息出声,结果气不足差点儿把自己喘死。

“咳咳……”蛇妖瞳孔一收一缩,脆弱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该死的。”

“越尔,你居然敢这样?对我!”她愤恨骂出声,眼底是浓厚的怨恨。

“我要复仇,我一定要为自己复仇。”半死不活的蛇妖犹如怨灵,反复低喃,“我绝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