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惊受怕的,面上那点儿游刃有?余的神色也散尽了?,竟难得显出点儿笨拙之意。

祝卿安豁然起身,没让女人碰到自己,衣袍遮盖了?她止不?住发颤的手,她深吸口气,看向越尔的眸光失望,“师尊连这也不?知道吗?”

越尔茫然,还软作方才的讨好姿态,抬眼问她,“你告诉为?师?”

银发姑娘忽而笑了?,眼中泪光微闪。

“师尊怎么能不?知道啊?”

“您此前不?是最爱毕烛了?吗?”

“怎么连她死在何时也不?知道?”

祝卿安只觉满心失望,不?知是为?她连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而难过,还是在为?阿娘不?值。

她明明许久之前都和?越尔说?过的。

阿娘死在了?这最举家欢庆的时候。

是不?在乎自己,还是不?在乎毕烛?

亦或是都不?在意。

明明……师尊曾无数次说?过爱她们,到头来连阿娘祭日都没印象吗?

越尔被她问得一下?定住,喉间酸涩。

“阿乐……”她难解释,唯剩苍白的喊着祝卿安的小名,试图能讨得这姑娘一些心软。

哪知这样却是更踩在祝卿安的痛处,银发姑娘呼吸一窒,瞬间攥拳,艰难呼吸两?口,一字一句咬牙,“别这样喊我。”

“为?师没有?忘。”越尔彻底慌神,起身要去拉她。

“够了?。”祝卿安只是冷然截断了?她的话?头,把她推开,离去。

她不?想听?。

不?想听?这女人找补。

祝卿安走后许久,僵硬站在原地的墨发女人才像是彻底没了?力气,软倒在铺着绒毯的地上。

案前这块软毯是新?添的,那时徒儿本来除却此物,还一并带回来个?暖炉同汤婆子,说?是给她取暖之用。

越尔那时欢喜,觉着她是对?自己重新?上了?心,故意又试图亲近了?她几回,被屡屡拒绝才心梗停下?。

后来她修为?恢复,汤婆子也收起,但这软毯坐着舒适,便也没动?,一直放在这儿,算是她们二人都十分喜欢的小角落。

但现儿,手下?绵绒的触感似乎变得万分坚硬,刺得越尔心口生?疼。

女人撑着案台才没倒下?去,斜坐在地失神望过祝卿安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为?师没忘……”

她一瞬似想起来什么极致的悲痛,凤眸中有?一丝浅泪滑落。

怎么会忘呢?

只是于她而言,最刻骨铭心的不?是知晓毕烛真正消散那日。

而是在三百年前,银发女人无力倒躺在她怀里,浑身浸血,双目无光,手还用最后一丝力摸摸她的面颊,温声安抚,“师妹保重。”

保重,多决绝的一句话?,出口就?已带了?一去不?复返的意味,砍断她们之间所有?的未来。

因着太过绝望,越尔只一想到毕烛,便会记起这段场面,远比听?到徒儿所言更为?沉重。

但她作不?得解释。

因为?她知晓徒儿与她说?过,才作不?得解释。

原来还是她做得不?够,是啊,若自己在亲眼目睹亲近之人死去时会这般痛苦,再不?愿提起,那徒儿又怎么不?会呢?

是她没有?考虑徒儿的心情,没有?想过,徒儿也是亲眼见着最爱的娘亲离去,又怎么会喜欢这个?带走她最亲之人的节庆。

悠远的记忆一寸寸凝实,便有?些犄角旮旯里不?太常想起的事被拣出来。

越尔恍然想起来,好像此前也有?过几年,朝眠峰落了?薄雪,她惯爱此物,因为?会想起来毕烛,雪色似那人的发色,更有?红梅作衬,略有?相似,最宜瞩物思人。

但徒儿一直是不?愿随她出来的,那姑娘彼时还小,会缩在屋门口,探出个?脑袋看她,面色踌躇,只有?等?雪散后,她还在时,才会慢走出来坐至她身边。

不?爱说?话?,爱看她喝茶。

原来自那时起便如此明显了?,只是她从未在意过,更不?会去思索这点儿特殊。

越尔忽对?自己失望,她自以为?已经为?徒儿付出许多,也退让许多。

可到头来都是徒儿一直迁就?她。

墨发女人泪水渐渐蓄积,无声流淌,缓缓打湿了?衣襟。

可恨是她如今才明悟。

祝卿安回了?自个?屋里,缩在矮榻上走神,她抱着双膝偏脸,银发顺势软软垂下?,扫在臂弯处略痒。

许久许久,她才像是惊醒一般,抬起头来。

她好像太过分了?。

银发姑娘纠结蹙眉,阿娘于她眼前死去的记忆太痛,才在刚刚霎时摄住了?她的思绪,情绪不?由爆发。

可现儿冷静下?来,她又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