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为我?本体煞气所化,天道难容,我?努力?护她多年,终究是只剩残魂有心无力?,唯能尝试着用天机玉藏敛她的气息。

“但?此法恐怕不长久,若她煞气外泄,届时?天道降罚,牵连的人千千万,所以……

“师妹,师姐只拜托你?一件事,如有一日此玉破损,你?且帮我?……”

“彻底了结她。”

越尔闭目,收回神识,不敢再探查徒儿的身影。

她与小徒儿说,那日在蓬莱的仪式只是除煞,但?单纯除去少许煞气哪有这么痛苦,又怎么可能用上这等?繁复又威力?巨大?的阵法。

净天地?神咒,净邪祟,净妖魔,斩妖缚邪,度人万千那孩子本就是煞气本身,落此阵中,必死无疑。

那几根穿透神魂的锁链就是冲着徒儿性命去的。

结果她最后还是于心不忍。

初见这孩子那日,越尔有惊也有怒,更多是嫉恨,嫉恨祝卿安凭什么能让师姐拖着残魂之躯也要养大?她。

也恨自己没能及时?发现,空等?了三百年,当初自己以为师姐已魂飞魄散,没曾想竟是留下一道残魂,独自抚养这煞气所化的孩子。

最后还因她失去性命,害得自己连师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越尔乍从师姐的留音中知晓这些时?,对祝卿安只有杀意,没有半点怜惜,甚至一度想在竹屋便将其除去。

到底是这孩子与师姐太相似,她没下得去手,又有红玉嘱托,只能将人带了回来,本是不想养的,但每每见到这孩子熟悉的瞳色发色,就不住幻想。

师姐少时?是否也是这般模样,师姐少时?是否也是这般性格。

想得多了,心也会?软,下意识就对这孩子或多或少泄下些情不自禁的关心。

她自知不能把人当师姐一样对待,可当真面对上那双眼?时?,又不能自控了。

若一直如此,她或许就真的将这孩子拉扯大?了,任人日后是想修炼成仙,亦或是当个闲散凡人,都无所谓,左右留这孩子在自己身边养着,全?当完成师姐的遗愿……

可能也有别的心思,越尔捏捏眉心,神情恍惚,倒不是那种?暧昧的意思,只是求个心安,见人树苗一般随意浇浇水便一日日长着,莫名会?生出来一些诡异的成就感。

偏生天机玉裂了。

在她慢慢接受身边多出来个孩子时?,毫无预兆地?出现一道裂痕。

似一把尖刀刺破平和的假象,彻底撕开这段还算温馨的关系。

她该动?手的。

但?她没有,越尔真真看到这孩子奄奄一息躺在沉青峰时?,还是不忍心。

不忍心将这才过十岁的孩子了断,她连自己凶煞缠身都不知道,又做错了什么呢。

然而没有天机玉镇压煞气,定会?引来天道怒意,这等?程度的凶煞之体,就算上清宗有祖师娘娘的庇佑,也免不了被牵连,待到煞气外泄,天道察觉。

天罚降下之日,上清宗怕是再不能留存于世。

越尔起先见这孩子一心要修炼,于是抱了那么一丝希望,或许有修为压身,会?躲过天道的监视,便任人去了。

哪成想才显根骨就出了意外,她如何?不明白……没有什么成仙就能对抗天道的美事,只要这孩子修炼,煞气便会?随修为增长,愈发难压。

她起卦算过,待祝卿安结丹之际,就是煞气外泄之时?。

卦象所示,唯有一种?破局之法那便是废道重修。

以灵根固煞,破而后立。

她不想同那孩子说此事,一是怕小徒儿知晓后自怨给宗门带来灾害。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如何?不知道这孩子心思细腻,怕是小时?候受得苦多了,总是把过错归咎于自己身上。

二是怕徒儿不愿换,说不定还会?干出来离家出走寻处地?方自我?了结的事来。

越尔只能瞒着她,待到徒儿将近结丹,煞气皆凝聚于灵根之上时?,借蓬莱仙山的除魔大?阵以及水倦云的琴音,正好能将凶煞祓除,只是对徒儿来说,这无异于剥皮抽筋。

可这已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所以心头总是愧疚,再而后的事……就逐渐不可收拾。

越尔下意识想去摩挲腕上玉镯,才一搭上空荡的腕子,又想起这镯子刚给了徒儿,指尖微蜷叹息。

她如今对徒儿的想法太过复杂,难以捋顺,女人蹙眉,惊觉自己一想到祝卿安,竟比想到毕烛还难言得多。

很难说喜欢,但?也很难说不喜欢。

越尔止住思绪,不愿再想此事,回到最初的疑虑上来,此次比试蹊跷之处极多,但?有天道意蕴,她们?这些大?乘期修士定然是进不去赛场的,自己想去调查雪山的计划也行不通。

她沉吟思忖,届时?在周遭看一看,顺?*? 便让徒儿帮她打探打探。

越尔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说不定能找到长珏的消息。

“师尊?”屏风外两下敲门声。

“怎么?”越尔知她是折腾好了灶房,终于要来折腾自己,不是很想给面,揉揉眉心敷衍,“不是说过莫扰为师?”

门口的姑娘果然慌张起来,语无伦次给她解释。

一如既往的笨拙,带满腔真心,不管不顾就捧上来,眼?巴巴瞅着她,好似她不接受就要绝望了。

师姐就从不对她这样,师姐满心只有天下苍生,就算对她极尽温柔,但?也绝不会?独落眼?于她一人。

明明样貌极相像的两人,性格却相差甚远。

越尔不知怎的,还是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