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1)

连夏生双手抱肩,窝在沙发里,脸上没什么神情,“总要有人来回答我的问题,她无法开口,爸,你替她说?”

知子莫若父,连夏生做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连满孝双肩塌下去。

他今早特意等在这,为的,就是和朝月见一面。自从多年前朝月将隋穗托付给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偶尔也得知她的消息,最终还是失去联络。这些年来,朝月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直到现在。

“ 爸?”

连满孝没有搭理连夏生,伸长脖子对推门后面的岁岁喊:“我知道你躲在后面,你出来。”

岁岁脚步踟蹰,最终从玻璃门后迈出来。

连满孝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大约五分钟后,他停下来,深深呼口气,掏出雪茄,颤颤地点上。

“我来说。”他吐一口烟圈,指着沙发上昏迷的朝月,语气柔和:“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朝月,她有她自己的名字,叫何念。”

“何念?”岁岁嚼着这个名字,试图想象年轻时朝月的模样。

连满孝被烟呛了声,继续说:“当时的大学生还很稀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所在。当时何念的追求者,绕城一圈还有余。”

连夏生插嘴:“爸,当年你是其中之一吗?”

连满孝狠瞪他一眼,嘴里的话没有停下:“在这些追求者里,有一个人,他博得了何念的爱慕,他们顺理成章成为了一对恩爱的恋人。”

连夏生:“是你吗?反正你很早就成了鳏夫,追求一个漂亮女大学生,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连满孝没好气吐出两个字,他掸了掸烟灰,走到沙发前。家庭医生正在旁边照顾突然昏迷的朝月。

连满孝看着沙发上双眼紧闭的朝月,声音轻下去,沉浸在旧事中:“好景不长,他们甜蜜了一段时间之后,男方家庭不愿意接受何念,为他另外选了一门婚事。何念是个有骨气的人,直接选择分手,但是那个男人不愿意放手。”

岁岁拢紧眉头,“之后呢?”

“那个男人和家里交换了条件,他选择结婚,但是不准家里人插手他和何念的事。”

连满孝语气沉重,顿了顿,猛抽一口雪茄。

“结婚后,他依仗家里的权势,囚禁了何念,甚至用她父母的性命要挟,逼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没多久,何念的父母病逝,何念就从那个男人身边逃走了。”

第72章

“逃出去后, 何念带着襁褓之中的女儿四处躲藏, 但是生活艰辛, 没多久, 她就山穷水尽了,她恨透了那个男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她借由孤儿院的友人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抚养, 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在正常的家庭长大, 而不是做为私生女永远活在别人的白眼中。”

“这个女儿,是隋穗吗?”连夏生忽然开口问。

“是。”连满孝叹口气,声音低沉:“何念以保姆的身份,在女儿身边待了一段时间, 可是那个男人一直在找她, 她只好抛下一切继续逃亡,后来隋穗的养父养母出事,走投无路之下, 何念找到我,求我收养她的女儿。”

连满孝咳了咳, 不用连夏生发问,他自己交待:“在她和那个男人开始之前,我们曾有过很短暂的一段, 那个时候她情窦初开, 我算是她的初恋。”

连夏生皱眉, 打破砂锅问到底:“当时为什么分手?”

连满孝无奈笑了笑, “我已经有孩子,而她还很年轻。”

连夏生不动声色地靠近窝在沙发角落的岁岁。他搭上她的双手,语气缓慢,慢条斯理地说:“换做是我,除非是她不愿意,不然我绝不会放手。”

连满孝嘲笑:“当年我要是和何念在一起了,世上哪还有你的隋穗。”

连夏生撇开视线,握着岁岁的手力道加大,几乎将她半边身子拉到自己臂膀边。

岁岁没有任何反应。

她沉浸在自己的身世真相中,久久未能喘过气。

多年来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为他们抛弃她的做法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太过贫穷,或许是因为单纯的重男轻女,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去迎接她的身世,真正揭开谜题的时候,她却还是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书里写孩子降生,总用爱的结晶去形容。而她是恨的结晶。仿佛世上一切不堪的词都能用来描述她的出生。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连满孝和连夏生看向岁岁,她在哭,眼泪流下来,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岁岁。”连夏生拍拍她的肩头。

岁岁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抬起眼皮,定神望向前方,泪水顺着下巴滴到膝盖上。

“我父亲。”她停下来,觉得父亲这两个字或许不太适合她喊出口,对于她母亲而言,她的父亲,是个穷凶恶极的独-裁者和强-奸犯。

她改口:“那个男人,有找过我吗?”

连满孝答:“你爸爸吗?”他尚未习惯将岁岁视作隋穗,下意识以为她问的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父亲,“当年何念来找我时,她已经遇见另一个男人,普通白领,身体不太好,他们应该没有领证,她为他怀了孩子,想要过寻常人的生活。”

最终还是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小白领早逝,留下朝月和她肚子里六个月大的孩子。生活再一次遭受重大打击。两次变故,两个孩子,谁说命运会眷顾漂亮的女人,天底下多的是因相貌而不幸的漂亮女人。

岁岁坚持发问:“没有人找我吗?”

这一次,连满孝及时回过神。他看着眼前这个和隋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孩子,自觉对应她的问话:“有,那个男人一直在找,但是……”

“但是什么?”

“他只是想顺着你找到你的母亲而已。”

岁岁合上眼,双唇阖动。

连夏生为她擦眼泪。

她在他的掌心无声哭泣。

哭了没多久,她推开他,重新坐端正,整理仪容,神情淡然,除了略显红肿的眼,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仿佛刚才伤心的人不是她。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已恢复冷静:“谁杀了我?我要一个名字,更要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