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诺苏很简短的说了一声,手在旁边摸了一下,大概是摸到了顶灯的开关,山洞里那点灯光瞬间熄灭了。
我知道这是不会再和我继续交流的意思。
我在剧痛里闭上眼睛,努力的放松身体、调整呼吸。我必须好好休息,才能打起精神以待明日。
身旁的诺苏似乎也是个作息极度规律的人,不过短短几分钟,他的呼吸就均匀绵长,陷入了安静的睡眠。
可是我却睡不着。
大漠夜间的狂风呼啸,呜呜的穿过无数被风蚀的戈壁和岩洞往远处而去。骆驼毛的被子厚软,还带着动物的淡淡膻味。身边的诺苏也像是这连绵的戈壁滩上的黄沙,沉稳而踏实。
我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无法像他一样睡着。
闭上眼睛,我慢慢思索起来。
明天,该怎么过呢?
存稿即将用尽,让人充满了惶恐。
40
太阳刚刚从沙漠的那一头升起来,诺苏就直接把我从骆驼毛被子里扒了出来。他收拾铺盖卷的动作简直飞快,我还靠坐在山壁上揉眼睛,他就变魔术一样把这些毡毯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宝贝一样收纳进了角落里的箱子。
“洗漱。”他递给我新的牙刷、牙膏和毛巾,自己走去门口打开了锁链,示意我跟上他。
被关了两天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山洞。外面依旧是戈壁、沙漠、岩洞,我回头看去,我们栖身的原来是一整片连绵的山脉,最底下用机械设备打出无数的山洞以供居住,密密麻麻如同蜂巢。我想,那些孔洞之中应该也是连通的,就如同野兔的巢穴,甚至在地下,应该也是有一片互相贯通的洞穴。
真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王国。
诺苏还是穿着他那一身防风服,带着灰色的兜帽,细腰、长腿、系带绑得结结实实的长靴,走在沙漠里也像是一只轻捷的狐狸。我在他身后就显得笨拙极了,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陷进沙子里去,还得费点劲把脚拔出来。
“诺苏,你带我去哪?”
诺苏头都没回:“在这里,少问,多听。”
他带着腔调的普通话,其实听起来有一点好笑。但是他的声音和语气又太冷,以至于我很轻易的能明白,他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就算他对祁之晨喊一声哥,可是他在这里生活得同样谨慎,所以我最好也和他一样少问多听。
我决定听从诺苏的劝告,他真的给我一种在认真告诫我的感觉。
在太阳底下走了没一会儿,周围的沙子温度就升起来了,热辣辣的阳光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滚烫,我身上开始蒸腾热汗,自然就有点口干舌燥。诺苏不声不吭带着我走了很远,走到了这座山的另一头,豁然开朗。
我看见了一个大院子,里面整整齐齐停着两排车,都是越野车这种地形也只有越野车能开得稳当。入口黑洞洞,一看就是开拓的山洞,没有任何标志,仅仅站着两个穿着防风沙服的壮实男人,手里还拿着电击棍,腰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配枪。
诺苏走上前去,摘下兜帽看着那两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什么,那个腔调我猜是维语,因为这两个保安一看就是维族人。
左边的那个男人听罢,看了一眼我,又看着诺苏,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一条能容人通过的路。我也看了他一眼,他回以一个有点流里流气的笑。我能感觉到,这笑容里全是恶意,哪怕是当着诺苏的面,都分毫没有收敛。
我并不在乎他怎么猜度我,毕竟我现在仅仅是个阶下之囚。但是,祁之晨如果是他们的头儿,诺苏叫祁之晨一声哥,也为他做事,为什么这两个人对诺苏看起来一点尊重的意思都没有呢?
我跟着诺苏从那条路进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一根电击棍狠狠捅了一下。我一个踉跄,差点栽到诺苏身上,跌了两步才站稳,身后立即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我回头看去,那两个人逆光,看不清脸,但是都抱着双臂站着,手里的电击棍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诺苏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很冷。那眼神如同一盆冰水,立即泼灭了我刚升腾起来的怒气。
我咬紧牙关,跟上他。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再走进去,竟然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大厅。周围是仿古罗马斗兽场一般的环形阶梯座位,中间有一方擂台,用铁笼围住。另一边也是一方看台,同样被环形阶梯座位包围,但这张舞台却没有铁笼,而是被半人高的雕花栏杆包住,甚至还有彩带装饰。中间的连接处略细,两头如葫芦连接。
诺苏站定,我也停了下来。雕花栏杆那一头此时此刻还没有人,但铁笼那一头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无比安静。
我知道这是让我认真观察的意思。
铁笼两头慢慢升起栏杆,中间钻出来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拿着话筒拍了拍,“喂喂”了两声,立刻有巨大的话音在山洞里回响起来。
男人的语气充满热情,我看见座位上满满当当的观众瞬间就被吸引得看了过去。
“欢迎各位观众来到矿谷擂台!今天已经到了月底,是我们的各位打手决一死战的时刻了!老规矩,本月最后的胜者能得到黄金一盒”
那语气热情洋溢,煽动性极强,配合着穿着清凉的兔女郎拿着一方盒子打开,灿烂金芒立刻从其中溢出。再被顶灯一照,简直流光溢彩!
观众们立刻狼嚎着欢呼了起来。
我瞬间明白了,这是地下黑拳擂台。
“现在开始介绍这个月挺到了决赛的选手!首先是我们上个月的冠军,也是守擂成功超过三次的拳王穆则帕尔!”
“以及本月的新秀,崛起速度最快的,霍佳!”
“还有......”
我的脸色隐隐发白,不由得问诺苏:“他们是怎么打?和拳击一样吗?戴拳套,以读秒十秒来判胜负?”
诺苏回头看我,唇边带着一丝讥嘲:“拳套?没有。对手失去意识,算胜利。如果你愿意,可以打死。”
我的脸色瞬间惨白。
“矿谷不养没用的废物。”这句话,诺苏说来,竟然十分流畅,毫无口音:“所有的人,都曾经是这里走出来的胜者。拿下那盒黄金,就可以留在矿谷成为成员。”
台上,主持人已经宣读完一轮规则,刚刚叫到名字的穆则帕尔最先上场,似乎是为他安排了一个排名比较靠后的选手。主持人退出铁笼,同时笼门放下,裁判站在高台上敲了一声钟,笼中的两个人开始围着擂台缓慢的移动,观察着对方。
穆则帕尔是个典型的维族大汉,棕色头发、浑身暴涨的肌肉,个子至少一米九,光脚站在台上,仅仅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就像是一座山。而他的对手是个脂包肌的男人,没有他高,但更胖一些、更壮实,也穿着一条短裤,光头在顶灯下熠熠发亮。qun①,10⑶㈦⑨⒍^⑧⒉,1
两个人观察了对方好久,观众席都鸦雀无声,简直能听到无数擂鼓般的心跳声。
脂包肌似乎是找到了破绽,先发制人的扑上去,弹跳起来简直像一头河马。那一拳带着千钧之力砸下去,穆则帕尔脚下一个熟练的错步轻松避开,一晃头躲过了脂包肌闪电般的三连拳,左右摇摆的节奏很有韵律。第三记拳头晃过,他一矮身,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右手就是一记勾拳,准确的命中了脂包肌的下巴。
我不知道这一拳有多重,但是我看到那个至少两百斤的脂包肌瞬间倒飞出去,在铁笼上狠狠地震了一下,被反弹回来落在了地上。
他没有机会了。